一夜的輾轉失眠,直到她放棄再入睡的念頭,從起身而被小蝶嚇到開始,菊生就一直住在她的心裡,令她無法再去想其他的事。因為她跟自己辯了整夜,終於有了結論——
考慮終夜,好也罷壞也罷,就決定是他了吧!不想過去,也不管未來,我想要有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情事。他就像是老天回應我對生命的呼喚,給我一次重新肯定自我的機會,等了幾乎四分之一個世紀,我終於遇上他,為什麼不好好的把握機會?
自小到大很少有事是如此全然地只受我自己支配,享受百分之百的自主和自由,不想再去猜以後還有沒有再一次的可能,我要盡情燃燒自己,直至不能再揮灑青春。
誰知正打算全心投入和菊生的快樂天涯時,卻被推進深淵……
「菊生,他是我的朋友。」她想了想含蓄地答道。
「菊生在這裡?天,我該想到的,既然你叫著菊生的名字,那表示他也會在這裡……我得想個法子警告他,否則我看他可能也會有生命危險!」
「你……你認識菊生?」嘉琪驚喜大叫了起來。
「嗯,我跟他像兄弟一樣的親,大學時同宿舍,現在又在同一間公司裡。噢,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王曄輝,是菊生的同事,小姐你是?」
「我叫趙嘉琪,你是王曄輝?可是,你不是已經到外國去唸書了?菊生曾說過他有個很好的朋友在外國深造,他還說你一直沒跟他聯絡,覺得很奇怪……你在這裡幹什麼呢?」隱隱覺得不對勁兒,嘉琪在他的協助下坐起來。
黑暗中傳來急促的短笑聲。「我還能在這裡幹什麼呢?自從我被騙到這洞裡來,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了,我還能做什麼?你進來時,今天是幾月幾日?」
嘉琪順口回答他,但他所說的話卻令她大吃一驚。
「……再加上你昏迷了兩天左右,我在這裡已經過了六個月又十二天了。」曄輝沉吟了一會兒才說話。
「什麼?你是說……」
「嗯,沒有錯,六個月又十二天,我不會忘記那天的,她們騙我到山坡那邊的草地露營,我不疑有他,幫他們背帳篷跟睡袋,沒想到小蝶哭著說她的小狗跌進這個洞裡,我只好用繩子垂吊進這個洞裡。」
「你找到狗了嗎?」揉著酸痛的手臂,嘉琪好奇道。
「沒有,在我一進這裡之後,張秀鈴就說出了她們的目的,她要我盡快跟小蝶結婚。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答應這件婚事,所以沒答應她。結果,她立刻將繩子的另一頭也扔了進來。從那時候起,我就沒離開過這裡,六個多月來,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曄輝說完長歎一口氣。
「你就這樣獨自在這裡過了六個月?」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嘉琪搖搖頭喃喃自語。
「嗯,最奇怪的是,每隔三、四天就會有人自上頭扔些食物下來,我朝上面問了很久,可是都弄不清楚到底是誰,若是張家母女的話,她們大可不必這麼麻煩,直接把我弄出去不就好了。可是,除了她們又有誰會知道我在這裡呢?」像是自問自答又如自言自語,曄輝緩緩地說道。
想到自己現在也跟他一起陷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嘉琪忍不住全身毛都豎了起來。
「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出去?我很害怕……」想起秀鈴持槍威迫自己的那一幕,嘉琪額頭更是冷汗連連。
「你為什麼會掉進來呢?我是因為不肯娶小蝶,你,總不可能跟這一件事有關連吧?」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嘉琪無奈地苦笑。「她把我逼到這洞裡來是因為……因為她認為我礙著菊生跟小蝶的事了。」
「菊生跟小蝶?」曄輝的音調整立即高了八度。
「小蝶的媽媽希望菊生能照顧小蝶一輩子……」
「照顧小蝶一輩子?那怎麼可能,菊生跟她非親非故,又不是她的丈夫,他……慢著,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是想……」說到激動處,曄輝兩手扳住嘉琪的肩膀,忘形地使勁兒搖晃著,使得嘉琪整個人隨他的力道而搖動。
「放開我!我不知道她想幹什麼,我只知道她為了要讓小蝶跟菊生結婚,所以要除掉我。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會陷入這種處境,我跟菊生只是兩情相悅而已啊!」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在這一刻都無遁形地爆發了出來,嘉琪尖聲叫著,直到曄輝又用力搖晃她,逼使她停止。
「住口,你在歇斯底里了!不要再想那些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離開這裡。」
「怎麼離開?沒有梯子也沒有繩子,再說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在這裡。」越想越可怕,使嘉琪不由得發起抖來。菊生他會不會想到找她呢?在這樣的深山野地裡……
在一陣靜默之後,曄輝扶著嘉琪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腳踩在崎嶇不平的泥濘地面,耳邊傳來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在沒有辦法之下,嘉琪只得用力拉住曄輝的衣袖,戰戰兢兢地隨他向看不見的前方走去。
「你要帶我到哪裡去?」走了約莫五分鐘,曄輝仍沒有停住的跡象,她戒慎恐懼地感受掠過耳畔的蜘蛛絲和不時飛撲到臉頰上的蚊蟲。
「前面有個小小的池子,大概是這地底下有個水源,流出來的水很潔淨,那裡地勢比較高也比較乾燥,我帶你到那裡休息。」
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有道光線自岩塊裂隙間射進來,在空中形成一道斜面的光束。越走近那邊,硫磺味也越濃,但有光的安全感,使嘉琪不自覺越走越快,朝光束而行。
潺潺淙淙的回聲,使嘉琪感到好過了一點,放眼望去,這個因地下水滲透而蝕成的洞穴朝石面更深切進去,左側是個較乾燥的平台,上面搭著帳篷和用石塊堆出來的簡單爐灶。
「我一直住在這裡,因為有基本的保暖設備,所以在晚上還能撐過很冷的露水,再加上不時可以撿到自剛才你摔進來的地方所掉下來的食物,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坐在光線可以照射的地方,嘉琪這才有機會可以好好地打量這個菊生念念不忘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