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父親還未開口,希平轉身快步地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子疾駛在萬家燈火的城市星空下。
他歎口氣把車速慢下來,停在路邊用手支著方向盤,把臉枕在手臂上凝視著前方陷入沉思之中。
姊姊們說得沒有錯,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因為敏箴是那麼的合作,所以倒使他感到難過。這幾天相處下來,他毫不意外的瞭解到敏箴是多麼富有同情心的一個女孩子,而這個認知卻令他感到不是滋味。連帶的當他面對敏箴時就是沒有辦法保持平常的冷靜,便何況是心平氣和的與她談話。
其實在那塊桌巾被掀起來的一剎那,他的心就持續有一個念頭不斷的在蠢蠢欲動,只是他一直嚴厲地克制著自己,逼自己不去想那個該死的想法,但是,直到剛才,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要她,這從首次見到她穿了那套鬆垮可笑的制服,像個野小孩般的被我自餐車下揪出來的同時,就已經在我心頭萌芽,而後又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故,使我非得跟她合演這齣戲,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心裡頭的感覺。
我想要她是無庸置疑的,但我懷疑這也會是她要的感覺。我知道她非常努力的想要跟我配合,每當想到這一點就令我沒趣。
因為她愈是賣力就愈提醒我,這場戲總有結束的時候,我該怎麼做?拋開一切顧忌的去愛她,還是保持冷淡的態度,讓慾望的煉獄將自己摧殘到死?
她說我像一堵牆。沒錯,我在她面前呆板無趣得像座山丘,並非她的錯,而是害怕我奔溢而出的情感會將單純的她給嚇壞了,只得一再地強自壓抑著。
我面無表情?沒錯,我必須費很大的勁兒將自己熱情收斂,我該怎麼讓她明白,我的眼光時時刻刻離不開她,若非我竭力的克制自己,天曉得我大概非得整天抱著她,吻著她柔軟的唇,聽到她清脆的話語才能度日吧!
唉,這真是個難題。我不相信這就是所謂的愛,可是卻也無法解釋內心那一波波在想到她時的悸動。而她,鼓著氣呼呼的腮幫子瞪我的模樣……唉,怎麼有人連生氣都是如此的可愛?看來今夜又要失眠了。
敏箴一大清早就被叫醒,坐在餐桌旁睡眼惺忪地看著管家忙碌的煎蛋烤多士,她將面前的盤子推開,儘管嫩白幼黃的荷包蛋和鮮紅且散發出陣陣香氣的多士很誘人,只是她根本沒有胃口。
她咪起眼睛看著希平,不,他穿著希安的衣服,戴著希安的眼鏡,所以他現在是希安的身份,她趕緊露出個友善的微笑。
「早啊,希安。」她說著朝她點點頭。
「早……大嫂。」希平只對她點了一下頭,隨即坐到秀柑身旁的位子。「媽,我今天可能得離港公幹。」
「那怎麼成,今天是你哥哥訂婚的日子……」秀柑放下刀叉,滿臉不悅的神色。
「秀柑,反正希平結婚時他再參加也可以,因為新加坡那邊發生了霸菱銀行事件,我本來想讓希平去看看的。但是剛巧希平今天訂婚,所以才要希安過去。」方新達握住妻子的手,放柔了聲音說道。
「可是……唉,好吧,希安,那你先去跟你哥哥說一聲,早點回來。」秀柑說著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而頓了一下,但她搖搖頭的望向希平。「真奇怪,我為什麼會以為你這一去就不回來了呢?去去去,看我這烏鴉嘴,淨說這不吉利的話。」
餐桌旁的眾人心頭一驚,但都佯裝無事地吃著東西或喝咖啡。敏箴則垂下眼瞼,研究著自己面前的多士。
希平擠出個微笑抱抱母親孱弱的軀體。「媽,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怎麼能不回來呢?我還要喝哥哥跟大嫂的喜酒,等著當叔叔哩。」
「嗯,快去快回,什麼時候的飛機?」被逗得心花怒放的秀柑催促著她最鍾愛的小兒子。
「待會兒我就要出發到機場去了。大嫂,要不要我順便載你到查理的店去化妝?」希平朝敏箴使著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敏箴因而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甜甜的端著盤子站了起來。「噢,希安,我不跟你出去了。事實上,我想為希平送早餐到他房間去。你先走吧!」
春蘭、水蓮、秋菊和雪梅四姊妹都愕然地停下手邊的事,訝異地盯著敏箴。秀柑正在吃藥,絲毫沒有察覺出希平和敏箴之間的暗潮洶湧。至於大家長方新達,他連正眼都沒有瞧那兩個劍攏弩張的年輕人一眼,逕自喝著他的奶茶。
希平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奔向前去,將她摟進懷裡狂吻一番。天啊,她怎麼可以在這麼一個大早就笑得如此誘人?這不是蓄意引人犯罪嗎?
「咳,希安,你該走啦,否則待會兒塞車可就要趕不上飛機啦!」方新達拿起小方巾擦擦嘴,略提高嗓門的說道。「希安!」
「嗯,那我走啦!『大嫂』。」希平加重語氣的對敏箴皺皺眉頭,然後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不一會兒就聽到希安那部車的引擎聲由近而遠的離去。
「真是可惜希安不能參加你跟希平的訂婚宴。敏箴,你不是要端東西給希平吃?他也該起床啦!」秀柑說著打了個呵欠。「唉,真是糟糕,我又想睡覺了……」
春蘭她們姊妹呼前擁後的扶著虛弱的母親回房,餐桌畔只剩下方新達和敏箴。
「什麼時候開始你跟希平變得這麼彆扭。?翻開報紙大略的瀏覽一下標題,方新達頭也沒抬地問道。
「呃……沒有哇!」敏箴聳聳肩矢口否認著。「我哪跟他鬧彆扭。」
「沒有最好,還不快幫那小子送早餐上去,他現在大概已經眼巴巴的在等了。你說要送上去,他可就沒理由再出現在這裡啦!」方新達拎著報紙往客廳走。
想到還要幫他送早餐,敏箴就恨不得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若不是那傢伙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我又怎麼會口不擇言的說出這種話,哼!可是不送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