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張牙舞爪?」瑪姬一聽眼底都冒出了火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
「竟然用這麼女性化的名詞來形容你?瑪姬,你不覺得你這樣辛苦的武裝自己有點違背自然嗎?」
瑪姬霍然站了起來,但顧忌到其他悠閒的坐在那裡喝咖啡的各色人種的異樣眼光,她訥訥地紅著臉坐下。「我……你少在那裡亂講,我生來就是這副模樣,你……你說的事根本就不存在!」
「嘖嘖,瑪姬,別總是像只刺蝟般的渾身扎滿刺好嗎?我並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活得輕鬆些而已。」蘭生正色的對她說著話,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臉色變化,見她沒有現有激烈的反應後,他才再說下去。
「無論你怎麼想,但我是很真心誠意的跟你配合,因為我不認為年輕就可以恣意地揮霍時間,那是不負責任的想法,不管你在逃避些什麼,我希望你早點走出來。」
蘭生看看面無表情的瑪姬,微微點了下頭,隨即一派閒適自然地走出咖啡館。
瑪姬像尊泥塑木雕的玩偶似的坐在那裡,蘭生的話又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中就像被困在柔軟球體內的空氣,發酵分裂,分裂發酵地衝擊著她。
活得輕鬆?她又何嘗不想活得輕鬆愉快,一如那此同年齡只知在外表做文章,整天浮華奢磨的女孩們所為,或者就像尋常女子般的品味戀愛中各種酸甜苦辣的滋味,找個情投意合的對象,從此平凡而普通的守著丈夫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
只是,世事能盡如人意嗎?她低下頭無意識地攪攔著早已冷掉的咖啡,父母爭吵時的吊滯氣氛又似一片烏雲般的蒙上心頭。她垂下頭,用手摀住臉,發出陣陣啜泣般的低吟。
蘭生說得沒有錯,她是在逃避,逃避父親、逃避母親,逃避制式生活的桎梏,也逃避她身為女人的自覺。因為如此,她自小就反叛性特別強;她總是找一些很少女人從事的工作,甚至用中性裝扮來掩飾自己原本的女性特質。
因為自以為如此就可以讓自己縮在這堅固的殼內,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只求孤單而自尊地活著。沒想到只是短短的時間之內,於蘭生的話語卻好比一枝枝的利箭,輕易地就戳破她堆砌多年的防線,讓自己瀕臨崩潰的邊緣。
茫茫然地抬起頭,瑪姬訝異的看著那個滿臉關切而在眼前晃動的金髮女郎。她疊聲地問著瑪姬,似乎非常著急的樣子。
瑪姬失神般地盯著她姣好的容貌和洋溢著的女性溫婉氣質,絲毫沒有察覺淚珠正沿著臉龐,一顆顆似跳躍著的水珠精靈,源源而上。
她也想被人珍愛,也想像春天的精靈般地向那個愛她的男人撒嬌,也想有甜蜜的愛戀啊!只是她要如何去面對心底始終揮之不去的恐懼?
直到那個金髮女郎拿出綴著精緻厘士的繡花手帕,輕柔地緩緩為瑪姬拭著淚之際,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跳了起來,略顯笨拙地向金髮女郎道謝。
那位金髮女郎淡淡一笑,將手帕塞進瑪姬手裡,很快的對她說了幾句話,隨即像只翩翩彩蝶般地飄了出去。
瑪姬過了好一會兒才意會出那位女郎所說的話,她說的是一句法國諺語,大意是說蜜蜂不會為兩天的花朵哭泣,愛情也不會為懦弱的人停留。
將手帕貼在臉龐上,瑪姬突然覺得心中有股奇妙的感覺湧了上來,她靜靜地將手帕放進大背包中,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離開薩爾斯堡,全團的人又驅車前往德國,第一站是慕尼黑。沿途不停的趕車,團員們幾度在昏睡和讚歎中輪替。而陳胖子又持續地到處找人東拉西扯吹噓自己,至於林先生倒也不甘示弱,挑剔東批評西的,將車內氣氛一直弄得很僵。
瑪姬伸伸懶腰,卻發現自己宛如依偎在一堵厚牆之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詫異地看著自己正極沒形象地縮在蘭生懷裡,抬起頭,正和他的笑臉面對面。
向後一仰以避開即將相碰的鼻尖,瑪姬可以感覺到頭碰到窗戶的鐵框,但那應有的痛楚卻被腦後的手掌所阻止,她略偏臉就看到蘭生的手背已紅腫了一片。看樣子他的手掌已墊在自己的腦後不算短的時間了。
「你該早叫醒我,或者乾脆把手抽開。」瑪姬愧疚地看著他含笑的揉著手背,自責的告訴他。
「然後看著你的頭撞得像個釋迦似的滿頭包?不,我才不幹!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未婚妻受到傷害?」蘭生仍像個沒事人似的含笑說道。
「你是認真的嗎?蘭生。」瑪姬眼中疑慮並未完全消褪,聲音中的顫拌洩漏出她的緊張。
蘭生心知有異地坐正身子,他仔細盯著瑪姬的臉,沙啞低沉的輕笑幾聲。「為什麼這樣問呢?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瑪姬將他紅腫的手背貼在自己頰上。「我想相信你,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你?多希望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她說著眼眶有些濕意,連忙眨著眼別過頭去。
「為什麼?瑪姬,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蘭生用拇指拭去她明媚大眼所溢出的淚珠。
「因為……因為你再對我這麼溫柔,這樣好下去,我好怕我會克制不住自己,對你認真了起來……」瑪姬哽咽說完之後,哀傷地望著蘭生。
蘭生的思緒空白了起來,他瞠目結舌地連連張開口又合了起來,剎那之間彼此的視線膠著成一線。瑪姬在他眼中看到了喜悅和不敢置信,而蘭生則從瑪姬的眼底讀出混雜著羞澀和惶恐的不安。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蘭生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地等著她的回答,他狠狠地連吸幾口氣,讓氧氣隨著喜悅鑽遍全身的每個毛孔。
「我是認真的。蘭生你說得很對,我一直在逃避。現在我決心走出來了,因為我已經孤獨得太久,使我感到寂寞而無望……所以,我願意認真地跟你合演這曲戲,即使只剩短短的幾天也無所謂,終究,我得開始啊!」瑪姬說著緩緩地露出甜美的美靨,突然露出狡黠的神情,朝他皺皺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