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反覆想著他說話的語調,那種堅定的口吻,帶點狂妄的孤僻神采,無疑就是冷春曉才有的特性,對他她感到如此熟悉,唯一陌生的,是他的名字,還有他刻意疏離的態度。
冷日堯不時的看著身旁陷入沉思的恭雪珊,她不是個刁蠻的女孩,要她走路就走路,也不會耍賴驕矜的抱怨腿酸,要她吃啥就吃啥,一點也不挑嘴非精緻美食不吃,跟時下許多嬌生慣養的女孩比起來,她是那麼的好相處,唯獨對他名字的堅持,固執得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瞧,一張小巧的臉,澄澈的眼眸有時看來神采璀璨,有時卻顯得憂鬱哀傷,凝望他的時候,總是充滿了依賴跟信任,叫人直想把她抱在身上陪她大笑、攬在懷裡呵護憐惜。
瞬間,他震懾的連忙收回目光,暗自低斥荒唐。
天啊!他是怎麼了,竟會對個認識不過幾天的女子產生這種莫名的情愫,他不是向來獨來獨往慣了,怎麼也會奢想要把她留在身邊寵溺?
他收拾著紊亂心思,專注於眼前的工作上,「喏,前面就是Kazienki,週末的這裡,任何人都可以盡情的聆聽肖邦,肖邦的存在無疑是波蘭最重要的觀光資源,也是許多音樂家的夢想標的。」
「喔,是嗎?可憐的肖邦,看來他得準備接受我這音樂草包的褻瀆了。」她調侃自己說,眼神又是那麼的透亮,充滿天生的慧黠風采。
走過被一片翠綠包圍的小徑,Lazienki湖上公園裡有許多人往來散步,時間不到,露天音樂台前已經坐滿了人,恭雪珊跟隨著冷日堯的腳步,挑選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等待肖邦鋼琴的洗滌。
偷偷瞄著身旁的他,她想,如果他不是冷春曉,為什麼命運會安排他們相遇,他跟冷春曉是那麼的相似,就算是孿生兄弟,也不可連眼神、說話的口吻都如此的神似。
然而,他始終冷淡得叫人不知所措,儘管她內心澎湃得幾度想要仰天大嘯,儘管她用滿懷希望光芒的眼神追逐他的身影,他卻依然不為所動的澹然。
冷日堯目光總是堅定沉潛,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輝映著他眼底的困惑。
為什麼她總是堅稱他就是她以為的冷春曉,儘管他已經無數次的表明立場。而那個叫冷春曉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能夠讓她如此瘋狂執著的看不清事情真相?冷日堯想到此竟然覺得苦澀而不是滋味。
露天音樂會在鋼琴的曲調中揭開序幕,肖邦的樂迷在他的曲調中紆發震撼與感懷,心靈深處的憂傷與恩喜彷彿在這一刻都被喚起。
恭雪珊眼眶發熱的說不出話來,始終默默的注視著身旁專心聆聽的他,看,他的眼神如此堅定無畏,彷彿父親死去的消息傳來那天,他把象徵未來的手伸到她面前時,那麼的堅定卓絕。
冷日堯感覺自己正被一雙眼眸所注目,他忽地回過頭來,卻見面前的那雙眼睛哀傷的進落兩串淚珠,落在她白皙的臉上,驀然,他心頭感覺一股異樣的酸楚,手指不自覺的伸上前去,親暱的撫去清透的淚珠,孰料,她的淚卻益發的洶湧,成串成串的落個沒完,把他的心頓時揪扯得更痛。
她為什麼哭?難道她不明白,她悲傷的眼淚會讓男人的心揪痛。
她該笑的,花樣的女孩是適合笑容的,而不是眼淚。
「為什麼哭?」托捧著她的臉,他憐惜又嚴肅的問。
她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傻氣的笑著搖頭,避開他的手指。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眼淚讓他如此的震撼,當理智回復後,他把內心的激動穩穩的藏匿,然後把緣由歸咎給肖邦,一定是肖邦的音樂讓像她這種抱持朝聖心態的觀光客,不可免俗的矯情一番,一定是這樣!
冷日堯不願承認自己的真心,不願承認自己因為她的眼淚而受到牽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想過有一天身邊會出現這樣叫人不捨的女子。
幾乎是逃離了lazienki湖上公園,他們轉往克拉科舊城,這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之一的聖地,一路上他們都有志一同的避免交談,以免勾起了剛剛令人尷尬的親暱。
芙洛瑞安城門的附近,黝黑的城牆上,滿掛繽紛五彩的繪畫,恭雪珊上前仔細的瀏覽,冷日堯則是舉起相機,用快門捕捉克拉科的藝術文化。
不知幾時起,她的身影走入了他的鏡頭範圍,翩然又隨性,他不自覺的按下快門想收藏她的身影,忽地,她轉身嫣然而笑,對他招著手,他放下相機,用一種極為困惑的目光看著她。
是光暈,她的身上有著燦爛的光暈,這模樣叫人熟悉,彷彿在不知何時的年歲裡,他也曾親眼目睹過這樣的神采。
倏地,腦海裡閃過幾個片段零碎的畫面,伴隨著劇烈疼痛,模糊的記憶中,彷彿有一個笑容,也曾這麼對他毫無芥蒂的笑著,他揚手揉壓著太陽穴,陷入長思。
為什麼?為什麼會出現這莫名的感覺--
「你看--」恭雪珊高聲喊他,可隨即被他若有所思的模樣給困惑了。
冷日堯收斂心神,快步上前,「什麼事?」
她愣看他須臾,隨即說:「喔,我只是想要你看看這些畫,波蘭人的藝術天分似乎特別高,即便只是在路旁的攤販,這些無名畫家的功夫都很了得,連油畫的細節都如此講究,讓我很訝異。」
「有妳的欣賞,儘管無名又如何。」
她驀然笑了,因為他的話。
兩人又一路往前走去,這天的陽光舒適得剛好,克拉科古城裡有著波蘭王朝的風光以及文藝復興時的建築物,屋楣上的紋路即便歷經歲月,依然清晰美麗。
「冷春曉,你看,這塔尖的顏色富有沉著的美麗,一定要快拍下來。」脫口而出的,仍是她最為熟稔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