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再犯,冷日堯皺眉的看著她,沒有一次是對的,難道她非要把他的耐心磨得一絲不剩不可嗎?他很喜歡她看他的神情,但是卻對她給他的稱呼那樣深惡痛絕,彷彿他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取代、或是用來取代他人的……微不足道的傢伙。
恭雪珊意識到他的微慍,咬著下唇,許久,「對不起,我真的改不了,在我面前明明是春曉的臉,我怎麼有辦法喚著另一個陌生的名字。」她傷感的轉身就走,幾步之後,她迎風閉起眼睛,試圖壓制眼底那忽然而起的灼熱。
她的姿態讓他不得不再次投降,跨步走上前,毫不考慮的拿起相機將她的模樣精確的捕捉--是快門的聲音讓她驚愕的睜開眼。
「你在做什麼?」瞅著面前的人,她抱怨的皺眉。
「當然是攝影,這不就是我的工作嗎?」
「可是你為什麼把鏡頭對著我?」她不想讓自己的脆弱在他鏡頭下被捕捉。
「妳的表情是對這古城最好的膜拜,我想這是最有利的宣傳了,任誰看了妳方纔的表情,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到波蘭一遊,屆時別說是波蘭民眾,就連波蘭政府都應該要好好的酬謝妳的採訪。」扯過一抹揶揄,他逕自往前走去。
「你這是在嘲笑我?」她鼓著臉頰問。
「嘲笑?我要嘲笑妳什麼?而妳又做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嗎?」
那不是可笑,那是她的真實情緒。頓時,她啞口無言,只能靜默的瞅著他。
中央廣場的活力稀釋他們之間的詭譎氛圍,紡織會館的文藝復興建築風格是廣場最醒目的焦點,隨處可見琥珀飾品、木盤餐具、波蘭娃娃……的販售攤位,恭雪珊想也不想的加入這些血拚客的行列。
「冷春曉,你快來--」才剛為此被睨了幾眼,她還是無法克制的喚。
這回,他克制不了轟然而起的火氣,冷日堯感覺自己的修養真的是瀕臨極限了,凝著一張臉走向她,將她從人群里拉了出來,「妳到底還要用冷春曉的名字叫我多久?這滋味很不好受妳知道嗎?」
「我……」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這感覺好像是春曉在質疑她什麼似的。
「如果這真是妳慣用的搭訕手法,我必須很明白的告訴妳,這方法很差勁!」他十分無禮的說,他受夠了那個名字,而他該死的,竟對她有非份之想。
她眼底閃過一抹難堪,「你太可惡了,如果是要搭訕,我大可順你的意,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顯然是太過於自戀了--」說完,恭雪珊頭也不回的離開,走得那麼急、那麼快。
她的心在崩解,如果深深思念一個人有錯,那麼,她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可是,老天爺也有錯,因為弛讓冷春曉存在的意義大過了一切,以至於這麼多年來,她還是無法遺忘。
冷日堯懊惱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他不是真的要指責她什麼,只是被忽略的感覺很不舒服,人都渴望被需要、被認可,當自己身上莫名被套上屬於另一個人的名字,任誰都無法坦然接受吧。
睞了一旁攤販一眼,幾分鐘前,她正興高采烈的邀他賞玩那些波蘭娃娃,現在,她已經負氣離去,留下無辜的波蘭娃娃和他。他上前摸摸看看,打從心底的歎了一口氣,挑了其中之一,毫不考慮的掏錢買下,隨即在人群中尋找那抹纖瘦的東方身影。
他的心幾時這麼容易就充滿善意跟歉疚,在他的人生中所有的不滿都是直來直往的宣洩,他從不曾這麼低聲下氣的想要請求誰的原諒或寬恕,直到恭雪珊的出現,她那霧汪汪幽怨的眼神讓他這幾個夜晚都會不自覺的想起,他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對勁了起來,所有的異常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突然,他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娃娃,扯出一抹自嘲笑意,須臾,他再度邁開步伐,穿梭在人群裡,找尋她。
「恭雪珊、恭雪珊--」他揚聲喚著。「可惡,她到底跑哪裡去?」小小的身子出乎他意料的纖巧,一轉眼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這讓他覺得很不安。
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不希望算是地主的他,怠慢了遠來的客人,屆時讓成諾不好交代。習慣壓抑的冷日堯逞強的告訴自己,這才是他真正的感受,只是心老是背叛他,貪想著她。
「恭雪珊--」他手中抓著波蘭娃娃,在中央廣場四處尋找著,人生地不熟的,她跑哪裡去?!該死的任性女人。
把廣場巡視了好幾圈,終於,在一處不顯眼的露天咖啡座裡,他看見她屈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對著不遠處的街頭音樂家發愣。
憐憫流竄過他的心窩,對,憐憫。
她有種魔力,那孑然一身的孤獨讓人無端的萌生憐憫之情,會讓男人產生想要將她納入羽翼之下保護的衝動,誰要是抗拒,那股召喚的力量就會益發的強大。
看著她的落寞,他甚至想把她攬進懷裡……
冷日堯被這個念頭給震懾了,荒唐,他們不過認識第四天,他怎會對這個帶有固執跟歇斯底里的女人一再的產生這種荒謬的感覺?
一定是她動不動就流露出傷懷的眼神蒙蔽他的理智,以至於他連連發生自己都無法釐清的異樣情愫,一定是這樣……
遠處的恭雪珊突然把臉埋在手心裡,許久許久,那纖瘦的肩膀不住的顫動。
她在哭嗎?他臆測著,一想到她可能在哭泣,他胸腔不自覺的窒悶起來,眉一擰,彷彿要責怪起自己似的。
許久,她雙手抹抹臉上的淚,捧著咖啡又發著愣。
她似乎很愛發呆,兩三下隨時都可以進入神遊太虛的境界,冷日堯抓緊手中的波蘭娃娃,迅速而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邊,隨即將手中的波蘭娃娃遞到她面前。
她吶吶的看著,從波蘭娃娃往上看去,那手指、手腕、臂膀……最終是他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