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做不到呢?」畢竟懷孕生子這檔事,沒法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沒有做不到的,只要你有心,肯努力。老祖宗幾十代人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總有個例外。」「那就是不守家規,藐視家法。」兩頂大帽子把你扣死死,看你還不乖乖就範。
二十幾年來,將循規蹈矩當飯吃的樓琳果然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嗄?」她的問題好多,已經忘了是哪一個哩。
「別給我裝糊塗。」程元珍疲累地半閉著眼,仍撐著要把話說完,「我再活不久了,有生之年要是見不到孟家的香火順順當當傳下去,我會死不瞑目的。」
樓琳無言地望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裡邊亂成一團,完全沒了主意。
「你倒是給我一句話。」程元珍再度睜開老眼,已不見原先的犀利。「我不管你和師堯背地裡搞著什麼鬼名堂,我只知道,你既進了我孟家的門,就得老老實實當我孟家的媳婦,這就是我的遺言。」
樓琳覺得胸口一緊,可她能做的,還是只能無措的呆杵在原地。程元珍每句話,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她禁不起,也做不到呀。
窗外碩風野大,她隔著玻璃忖想著自己這歲月無驚的二十幾年時光,原以為生命就將在淡如止水中緩緩流逝,怎知天外飛來這場婚禮,竟將她推向不可知的維谷。
忽地有人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掌心,是程元珍,她睜開眼又閉上,嘴角掛著一抹滿足的笑。
樓琳沒料到她會在三天之後猝然辭世,否則她定會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 * *
來不及和孟師堯討論她媽媽遽爾提出的家法和家規,她已必須忙著擔任稱職的孝媳,為孟媽媽準備後事。
所有人的傷心都比不過趙佳敏,她不止一次地哭倒在程元珍腳下……
喪禮結束之後,她背著行囊到別墅向樓琳告別。
「我絕不放棄希望,但我會試著照你的話去努力。」她自嘲地擠出一朵苦苦的笑容。「實在太不公平了,我無怨無悔的付出了五年,卻比不上你的一個早晨。」
「此話怎講?」她不明白呀。
趙佳敏數度哽咽地說:「孟師禹告訴我,孟媽媽臨死前,特地將她名下的基金全部轉進你的賬戶。」
「不可能!」這事她一無所知,而且她也不能要。
樓琳亮敞敞坦蕩蕩的神色,令趙佳敏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一種深蟄內心的妒火和恐懼由幽晦的心底迸裂而出。她知道她輸在哪裡了。
程元珍浸透人情世故,豈會不知道她所有的付出全藏著心機,是有所圖謀而來的;樓琳則不然,她無慾無求,淡泊一切,反而輕易贏得了眾人的好感,這其中還包括她這個頭號情敵。
「我會再回來的,我會回來狠狠的報復孟師堯的薄情寡義。」
樓琳永遠也不會忘記,她臨去前眼中那決絕的神色。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孟媽媽長眠九泉,孟伯伯傷心之餘,避居新店山林,這個家再也沒有人會來逼她善盡人媳之孝,看來正是她該離去的時候。
「老婆!」孟師堯站在樓梯口大聲喊她,「幫我收一件內衣進來。」
「哦。」唉,這人老是忘記她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動不動就呼來喚去,當她是黃臉婆。「這件嗎?」
「哎呀,好好的一件白色汗衫,怎麼被你洗成黃色的了?」孟師堯邊歎氣皺眉,邊把內衣塞還給她。「放進漂白水裡試試看,記得稀釋成五倍。」
「哦。」真是沒用,為什麼要呆呆的供他差遣?「我另外再去幫你拿一件。」
「老婆,電話。」
樓琳抓著汗衫,匆匆由三樓陽台奔回房間,孟師堯把話筒交給她之際,順便提醒她——
「長話短說,我還有重要事情聯絡。」
「你可以用手機。」搞不好是安吉拉博士打來的,他們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的。
「我的手機沒電了。」他了無歉意,直催她快把電話那頭的人打發掉。
「喂。」果然是安吉拉教授。「你們要回來了?什麼時候?」
原來是這次的研究經費被新上任的館長刪掉一大半,整個團隊只好提前返國。
太可惜,所有的勘察工作已進行了三分之二,而且已有相當好的成果。樓琳聽得出安吉拉博士的失望和不滿。
「如果是錢的問題,我這裡剛好有一筆嘿,你這是幹嗎呀?」孟師堯居然把她的電話給切斷了。
「不准擅自動用我媽媽的遺產。」就知道這女人會把他媽媽的一番好意胡亂揮霍掉。
「是你媽媽自己要送給我的。」
「她不是送給你,是送給她的媳婦。」沒話說了吧?
「到目前為止,我仍算是個稱職的媳婦。」為了研究成果,她可以暫時委屈一下。
「噢,是嗎?」孟師堯陡地欺身過來,瞬間鉗制住她的雙肩,將她打橫一把抱起,丟向床上。「我來告訴你,怎樣才算是個稱職的媳婦。」
他那跋扈的德行就像個不講理的暴君。樓琳瞅著他壓上來的身子,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你敢強暴我,我就到法院告你。」
孟師堯諱然縱聲大笑。「虧你還是個飽讀詩書的博士,對法律常識居然貧乏到這種程度。和丈夫行雨水之歡,是為人妻子應盡的義務,而我現在正在遂行我的權利。」
「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可是妥妥當當的擺在皮包裹。
「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為我媽媽戴孝?」孟師堯怕壓痛了她,一手支著床榻,一手撩撥著她驚惶未定的臉龐。「愛上我了?」
樓琳真是哭笑不得。「我必須回台中工作,這一個月,把我整年的假全用完了,在這之前,我希望我們能先做個了結。」
孟師堯不做聲,他慍怒地抿起薄唇,睇著她一瞬也不瞬。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把臉埋人她微露的胸脯,兩臂從腰後緊實環抱著她,力道之大幾乎要令她透不過氣來。「不准哭,否則我掐死你。」從沒為一個女人憤怒至此,他哪點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