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皎潔,臃腫的白雲,她癡癡地笑了起來。
此後的五天,她快樂的工作,也心焦的期待,孟師堯很少給她電話,偶爾來電也不多話,樓琳知道,他跟她一樣害怕,害怕一不小心洩漏了思念的心情,將徒然增加對方的困擾。
所以他們努力節制,每回只是淡淡的詢問彼此好嗎?工作順不順利,就匆匆掛上話筒,將排山倒海的情意留待週末夜的聚首。
* * *
禮拜五晚上,「按照慣例」大家都會盡量提早將工作告一段落,雖然不可能準時下班,但至少不弄到三更半夜,以便回家陪陪親愛的孩子和另一半。
素有工作狂之稱的樓琳,難得的在七點整就熄掉案前的檯燈,開始收拾桌上橫七豎八的資料。
「樓琳,你急著離開嗎?」從她禮拜一匆匆趕回後,安吉拉幾次想找機會問她和孟師堯的情形如何,卻都苦於沒有時間。
「找我有事?」樓琳神采飛揚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被老公欺負得很慘的怨婦。
「呃,我只是想,也許你需要找個人談談?」安吉拉關懷的眼神,像極了可親的大哥哥。
聰慧的樓琳馬上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謝謝你的關心,我們已經沒事了。」
「真的?」依他側面觀察,那天她那殺氣騰騰的丈夫,就差沒當場把她碎屍萬段而巳,怎麼可能沒事了,一定是這裡人多嘴雜,她不方便多說什麼。「你要趕回台北嗎?我送你去坐車,路上我們再聊好了。」
「那就謝謝你了。」安吉拉現在住在水浦機場附近,所以就不和他客氣了。
周休二日的前一天,大街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有的趕著去赴約,有的趕著南下北上,總之是忙碌的夜晚。 「你知道嗎?」車子又卡在一處紅綠燈故障的十字路口,安吉拉歎口氣,轉頭望著樓琳,「那天你回去之後,我擔心得整夜睡不著覺,想給你打電話,又怕你先生誤會,從別人那兒又根本打聽不到任何消息。」「不好意思,我該跟你報個平安的。」樓琳歉然且調皮地朝他行個舉手禮,引得安吉拉哈哈大笑。 「真的沒事?」他深深地望住她,渴望能從她的眼色中瞧出一些蛛絲馬跡。
「別擔心,我和他現在真的是雨過天晴了。」樓琳很清楚安吉拉對自己的感情,過往礙於他的已婚身份,他總是保持一定距離的關心她、教導她、體貼她,即使懷著別樣的心思,也都能發乎情止乎禮。而今,他恢復了自由身,原以為彼此將會有個可以預期、值得期待的未來,豈料卻換成她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局中,無法抽身。莫非造化弄人?
「那天你倉促離去,忘了帶走我送你的禮物。」他從後座拿出那隻小木盒,放到她手上。
「啊,你不提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樓琳喜滋滋的接過木盒,「再謝謝你一下,我保證視它如稀世珍品般,妥善保存著。」
「我相信你會的。」他意有所指的說:「有時真羨慕那些古生物化石,可以天天和你長相左右。」
這句話讓樓琳霎時不知如何接口,一陣空白悄悄流過。伸手想打開木盒,藉以轉移話題,卻遭到安吉拉的勸阻——
「回去再打開,呃,我重新包裝了一下,你別又弄亂了。」
「對哦,機場快到了。」
等了兩個紅燈,終於輪到他們走了,車速比先前快了許多,樓琳卻還是心急地頻頻朝外張望。「你訂了機票?」「唔,希望來得及。」她不自主地瞟眼手中的表,所有的焦灼全部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是他非得要你在今晚趕回台北?」好個專制的男人。
「都有吧,我也希望能早點回去。」
「擔心又有人趁虛而人?」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但從他口中說出,卻難脫不厚道的嫌疑。安吉拉發現失言了,連忙向樓琳賠不是。
「沒關係。」一語提醒夢中人呵,她莫非昏了頭,怎麼可以把那個女孩子給忘得一千二淨。她是誰?和孟師堯有著怎樣不尋常的關係?
興奮的心情片刻間罩上陰影,令她再也輕鬆不起來。
牛步了三十幾分鐘,總算到了水滴機場。
「禮拜一見了。」
目送著她美麗的身影,迅速奔進候機室,安吉拉竟惆悵得一顆心如鉛之重。
* * *
公司裡大部分的同仁早早下班了,孟師堯卻仍端坐在位子上,瞪著電腦屏幕沉思。總經理室秘書主任張曉嵐傳了一份簡訊來,說交誼廳裡有位訪客,請他過去一趟。
七點一刻,這麼晚了,他沒約什麼人來呀。
打開交誼廳的門,裡頭空蕩蕩的,哪有什麼訪客?企要俺門離去,從左側邊的走道突地閃出一個人,緊緊抱住他的腰部。
「有沒有嚇一跳?」張曉嵐探出半個嬌笑的臉龐,朝他眨著媚眼。
「調皮。」他故作生氣地摸著她的鼻尖,「不是告訴過你,在辦公室不准對我做過度親密的舉動?」
「人家情不自禁嘛。」張曉嵐愛嬌地自他腋下鑽了出來,雙手順勢勾住他的頸子,和他鼻尖碰著鼻尖。
她是孟師堯第一百零三個女友,兩人交往的時間可追溯自西元兩千年以前。
「誰叫你自從結婚以後就不理人家,害人家患了單相思,醫生說如果再不對症下藥,恐怕拖不過今晚午時哩。」她咬著銀牙,咯咯地獻上樓唇,搭在他腰際的手乘機偷偷地朝他口袋塞進不知什麼東西。
孟師堯無可無不可地摟著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使出渾身解數。他對女人很挑,可一且是他曾經拂中的,只要不無理取鬧,知所進退,即使短暫受到冷落,還是很有機會重新獲得寵幸。
「好不好,今晚到我那兒?」張曉嵐今天噴了他最喜歡的香水羅馬假期唷,夠誘惑吧。
「今晚不行,我另外有事。」他湊進她的耳邊,嗅聞著熟悉的芳香,一點也沒有已婚男子該有的矜持,不同的是,往日的心猿意馬已不復見,反而莫名的衛生出不耐和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