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朝那方面去揣度我也不反對,」巧子巧笑倩兮地走到他身旁,將下巴枕在他肩上,睇著他的兩眼,「給不給?」
他斜睨著她,從光滑順溜的前額,沿著尖挺的鼻子,晶瑩的明眸,嫣紅的唇瓣,到圓潤的下巴,細細品味這女人絕對精緻,但百分之百虛偽的五官。
「跟我玩把戲,你還嫌太嫩。」
「那,玩心機呢?」她伸出桃紅的舌尖,輕輕舔舐他的耳垂,「你的那些女人,有沒有我的一半好?」
「是什麼改變你的心意?」江衡把臉移向一旁,避過她懷有不良企圖的撩撥,「以前你見了我就橫眉豎眼,沒一句好話,現在又為何急著投懷送抱?轉得也太快了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算不算是一個好理由?」語畢,她先自嘲的笑得銀鈴脆響,然後,很莊重的搖搖頭,「不那樣,怎能顯得我與眾不同?」這次她笑得更開心了,險些岔了氣。
「好手腕。」江衡的手從她衣襟開口處伸入,在她的胸上用力一摸,「可惜對我不管用。」
「真的?」忿忿拍掉他的手,她轉身拎起珠花手提包,「既然你不給零用錢,我就出去另想辦法。」「十萬塊叫作零用錢?」當他是印鈔機嗎?
「不叫零用錢,難道叫安家費?」小氣鬼!佯裝薄怒的將長髮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巧子轉身搖擺的走向房門口。
「我沒說不給,只是不要你用虛情假意來作交換。」江衡大方開出支票,交給她之前,意味深長的說:「這世上有兩種壞男人,一種是暫時迷失,一種是徹頭徹尾無藥可救,前者可以等待,但不值得為其犧牲,後者則連等候都是多餘的。」
「好比你?」
江衡冷峻一笑,揚揚眉,懶得作任何辯駁。
「對我不必有任何幻想,事成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誰也不要記得誰。」
原來他不要她,是因為他更愛錢,何必講那麼大串似是而非的歪理。
巧子當然想早一點完成計劃,但在這之前,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先解決。
*** *** ***
沒有月亮的晚上,上完美姿課已經是夜深人靜時分,巧子走出書房,並未如常步向正堂二樓的寢房,沿著長長的迴廊漫行,她又聽到那悅耳的笛音。
前院駛進的汽車熄掉引擎,成軒棠提著公事包快步走來,江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等在廳內。
「查出來了?」江衡放下手中的木笛,低聲問。
成軒棠頹喪的搖搖頭,「什麼也沒查到,這老太太像是從天上突然掉下來,全鎮上沒有一個人認得她。」
「其他地方呢?」
「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成軒棠似乎覺得有人躲在樑柱後,不時往後頭張望,「倒是我們的東西已經平安抵達,阿清約我們下個月初一在火山寮交貨。」
「唔,這件事我親自去辦,你回去好好休息幾天。」
成軒棠走後,江衡陷入沉思,想起那個來路不明的母親,一股鬱悶感油然而生。
笛聲再度悠揚於岑寂的午夜,後頭咫尺處一絲絲風吹草動,叫他凜然一驚,惶惑回眸,落眼處僅見黃葉翻飛,冷風寒冽吹起,幢幢參天的樹影下,竟是一個人影也無。
收了十萬元之後,巧子每天上課時就多了一個人坐在壁角監視她有沒有貪懶不認真。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朱天莉。她不被允許和巧子一樣可以找老師到家裡來教這教那的,便無魚蝦也好的在角落旁聽,順便肩負督促巧子的重責大任。
「這個給你。」巧子把一條昨兒江衡帶回來給她的進口洗面乳放在朱天莉手心。
「為什麼?」朱天莉如獲至寶,愛不釋手的左看右看,雖然她一個洋文也看不懂。
「因為我要出去一下,而你得負責幫我保密。」巧子早有預謀,才會把那東西帶在身上。
「不行,萬一讓我乾哥哥知道,他會打死我的。」
「好吧,那這瓶珍珠粉洗面乳我就留起來自己用嘍。」她故意拎起那漂亮的瓶身從朱天莉眼前晃過去。
「呃,等等,我或許可以……」看得出來她很掙扎,「你要去哪裡?去多久?」
「到街上看一個老朋友,頂多四五十分鐘就回來。」為了免除她驚慌過度,巧子撒了一個小謊,「江衡到報社去了,台北新聞局派專員來抽查,他不忙到天黑是回不來的。」
「你可不能騙我哦,我那個乾哥哥脾氣火爆,要是你未按時間回來,他說不定會把我剁成肉泥。」
「沒那麼恐怖,你還有江老太太當靠山呢,怕什麼。」為使朱天莉安心放她走,巧子費了好大的勁,強調江衡母子之間的關係。
「乾哥哥才沒你說的那麼孝順,他把乾媽當仇人一樣,他一定還在恨,恨乾媽當年沒好好照顧他,害他被送到孤兒院裡去,他只對你好,用盡一切辦法想讓你當上大明星。」
「別瞎猜,他之所以要我學這麼多有的沒的,是因為——」
「因為怎樣?」朱天莉眼睛發亮的瞪著她,期待聽到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
巧子歎了一口氣,推她到一套,「因為他有錢沒處花,因為他怕我吃飽沒事幹,懂了沒?」時候不早了,她得早去早回,「記住,要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我在睡午覺。」
交代完,她繞過寬廣的庭院來到大廳外,濕漉漉的草坪上,竟停佇了三五隻伯勞鳥,見了她,啪嗤一聲競相振翅高飛。巧子怔忡地出了一會兒神,嘴角泛起一抹奇異的,令人費解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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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兩點要來?」現在都已經過了四點。阿國兩隻手插在口袋裡,邊走邊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偶爾抬頭看她一眼,很快的又低頭不語。
「我先到另一個地方。」巧子從袋子裡拿出一包香腸,「江衡的朋友送的,給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