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惜鈺眼皮沉重,閉目片刻,半晌有人搖醒他。
「段惜鈺,醒一醒!」那人問旁人。「你看他的臉有救嗎?我記得他很漂亮,才幾年不見,怎麼臉就毀了?」
段惜鈺睏倦的瞧了瞧那人。 「司徒前輩,你也在這?」
「此地是我一些朋友退隱後的休養之處,我在此借宿。」
「香香她……」段惜鈺倏地清醒,忽然有個荒謬的念頭,他心裡想念的人會出現。「我剛在金頂上看見她……」
「呵!那是佛光。金頂不時會有彩光出現,因附近廟宇多,經人渲染,將此異象稱為佛光。你是因看見香香而墜崖?」
「……不是香香?」段惜鈺不知自己說話的表情充滿了無肋。
「我曾見過佛光,是一個光環,裡面有人影,對不對?」司徒問段惜鈺,見他頷首,於是接著說:「其實光環反映的是你的身影。或許你過於思念某人,便將自己的影子想成了她的模樣。」
段惜鈺聽著,臉色迷茫。「我以為……」
還是沒機會再見她一回……這是他的選擇。本來誰也動搖不了的決心,此刻卻讓他心魂俱碎。
「先休息一下,你太累了。」司徒餵他喝了一口溫水,道:「你的傷我們會處理。」
段惜鈺點頭,手心有點濕,一張笑靨在腦中浮現,使他心跳加速。
亭外的小橋邊有幾人經過,嘻笑談唱,奏起各自的樂器,瞬間美妙的樂音飄散在空氣中--
「你們小聲點,有客人。」司徒守在段惜鈺身旁,與同伴檢視他的傷勢,一邊提醒奏樂的那夥人。
「怪了,司徒你在我們家還沒這麼知禮數呢?」數落聲自遠處傳來。
「沒關係,前輩。」段惜鈺笑道。「樂曲十分動聽……」他望向那些離開武林許久的知名人物。「我,是彈不出來了。」
他唯一能給香香的,只有不再彈情歌了。驀地他胸口痛不可遏,段惜鈺摀住心窩,一口血湧到了嘴邊。
「段惜鈺?」司徒詫異的問旁人:「他得了什麼怪病?方才沒吐血,現下怎麼突然發作了?」
「沒事,不是病。」旁人診斷:「他是過於激動,以致真氣失控血氣逆流。」
遠處那群奏樂的人心情極佳,開口第一句便是「問世間情為何物」──
「天南地北雙飛客……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一字一句如刀劃過段惜鈺的身軀,他已流不出血,只好落淚。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暖風吹,萬山如沉睡,陽光透過雲縫射人段惜鈺半睜的眼。
天地之間,猶如神女不慎撒落的胭脂膏粉,染得雲霓絢爛斑斕。
「香香……真想讓妳看見,此時此刻的蒼穹多美麗。」他合上濕潤的雙眸,眼角的淚滑過嘴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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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冬天寒風冰冷。香香懶散呵氣,眺望遠方。日子仍得過下去,再傷心也必須熬過。
段惜鈺離開之後,她變得喜歡爬上屋頂,仰望遼闊的天空,幻想雲朵是他的輪廓。
金陵沒有海,所以她見不到水天一色的景致;因此她無法知道,雲與海究竟會不會有相合的一天?
「小姐,消息傳到了!段惜鈺帶段嫣然人娥眉山將她交由……l稟告情況的人是司寇家優秀的探子。
香香點頭示意聽見了。段嫣然被交給誰看管她不關心,只想知道,接下去段惜鈺有何打算?
「他沒什麼消息嗎?」
「……沒有。」回答的有些遲緩,似乎有所隱瞞。
香香掃探子一眼。「回去再探。」
「香香。」司寇飛煙走近,與手下交換一個無人能察的目光。
「我沒事,你別擔心,動不動就往我這跑。」香香笑對司寇飛煙說。
「妳瞧妳的眉頭,從沒展開過。」司寇飛煙仰望著坐在屋頂上的妹妹。「妳教我如何放心?」
香香歎息,眼神柔和。「哥,你說他會好好的嗎?」
「段惜鈺?」司寇飛煙暗自心驚。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段惜鈺從峨眉山的金頂墜落,大概凶多吉少了。
「我以為只要愛他,他就會響應我的感情。」香香雙手抱著膝蓋。「我努力過了仍得不到他,但除了我,他能否遇到待他更好的人?」
香香輕聲問兄長,眼神黯然。 「如果他因段嫣然的關係一輩子遭世人排擠……怎麼辦?」
司寇飛煙憂煩不已,無法說出段惜鈺墜崖的消息。 「香香,妳聽哥的話。妳並不是非要這個人,世上還有無數的選擇,失去這個人,不代表一輩子就這樣了。」
「我曉得,別擔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放不下的呢?」香香收緊環抱自己的力量,想笑,眼淚卻一直掉。
「沒事的,沒事!」她拚命安慰自己。「我才沒那麼愛他,既沒生死相許的盟約,又不到如膠似漆的地步……」
她與段惜鈺,只是彼此心動過而已。
「是呀……」司寇飛煙見她哭便手足無措。
「哥,我大概只是從小喜歡他,又一直得不到他,覺得不甘心才這麼難過。」香香半哭中笑,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妳說的也有道理……」司寇飛煙無話可說。假如欺騙自己能令她不傷心,他願意請全城的謀士幫她找理由。
「嗯……我未必非他不可,未必……」香香嘴角上揚,淚水卻像雨落個不停,安慰自己的話突然中斷,她一怔,隨即哭出來。「可是……」
可是當時,她是真的愛他。
為他掏心掏肺,不留一絲餘地。此生她不會再為另一人如此費心。直到現在,兩人相處時的甜蜜依舊清晰,丟不掉也拋不開。
共看流螢飛舞的夜晚,他為她彈琴的夏雨午後。她即使不再愛段惜鈺,也無法忘記,短暫的相處卻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香香……」司寇飛湮沒了主意。
「哥,你坦白跟我說,他怎麼了?」香香淚眼逼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