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范儒鴻無奈拍額,憶起她十一歲哭鬧時的可怖情景。
「別哭、別哭。」果然是個小女娃,他暗歎。
又,倏然憶起她號哭時會換不過氣,頻頻打嗝,范儒鴻遂移坐她身旁,一下又一下輕拍她弓起的背。
啪!沒幾下就讓趙柔柔不賞臉地拍開手。
「不要你管!嗚嗚……你討厭我,我知道你討厭我,嗚嗚哇哇……」
「我不討厭妳。」只是厭惡彼此「未婚夫妻」的身份,范儒鴻暗忖。「我真的不討厭妳,別哭了好麼?」他試圖哄她止泣展顏。
「嗚嗚嗝、嗝!嗚嗚哇哇嗝!哇嗚……」趙柔柔依然不給他面子,哭得聲嘶力竭。
「別哭了,算我求妳了,嗯?」愈挫愈勇,不達目的,絕不放棄。
就這樣,一個太專心於洩洪大業,另一個又致力於疏道排洪,都專注得沒有發現此時此刻,同樣男裝打扮的兩人做出這種親密舉動,又說出那樣曖昧不明的對話,有多引人遐思。
兩個男人這麼親密,其中一個又長得男身女相……見到此番情景的一干旁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互相點頭示意。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哪……
*** *** ***
趙柔柔的男裝打扮一直到兩人抵達濟寧城後,范儒鴻才意識到這問題有多嚴重。
這全拜濟寧城孌童風盛行所賜。
甫一入城,走進濟寧城中數一數二的「英豪人客棧」,范儒鴻便感覺得眾多異常曖昧的目光流連徘徊於他倆身上。
更有甚者,為數頗多的意淫目光,赤裸裸、火辣辣、大剌剌地在趙柔柔身子上溜來又溜去。
本想息事寧人不去睬理,反正只打尖住店一晚,明兒一早又要繼續啟程北上,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孰料,這趙家遲鈍千金小女娃竟然深受城內廟會吸引,揚言要多待幾天再啟程前往長白山。
基於數日前得到的教訓,范儒鴻深知若惹她大小姐不開心,他又得面臨一場淚水災難,也只好點頭答應,只是--
「想多待幾天不是不可以,但請妳聽我的話穿回女裝好麼?」他拉住欲走出客棧大門的趙柔柔,非常客氣地重申不知說過幾次的建議。
「為何要?」菱唇嘟高,姿態挑釁,大有「本小姐就是不配合」的意味。
兩人就這麼一大清早,站在客棧門口槓了起來。
一大清早,客棧尚未開張,此刻,在店內走動的除了他倆,就是掌櫃、店小二等人,聽見客官抬槓的聲音,紛紛探頭查看,一會兒便沿著帳台排成一列。
一名掌牘,七名店小二,外加四個廚子,就這樣排排站,等著看一大早難得十現的唇槍舌戰。
之所以好奇,是因為剛剛不小心聽見對話,大夥兒才明白咋兒夜裡圍在一塊兒討論的話題人物不是孌童和恩客,而是公子與女扮男裝的姑娘。
這廂,目光焦點渾然不覺有人站在一旁看戲,沉溺於對峙的戰火中無法自拔。
「我作男裝打扮是為了安全起見,方便行事。」
安全?「哼!」范儒鴻不屑到極點。
趙柔柔可不服氣了,挺胸扠腰瞪向一臉輕蔑的范儒鴻。
「要不然我這一路怎麼能走得平安,還能遇上你?」她提出不容質疑的鐵證,
「那是因為妳先祖保佑,再加上天命難違,而我命運乖舛。」就是因為這幾個因素兜在一起,才造成今日他范儒鴻必須與她朝夕相處的慘劇。
噢,頭好疼!范儒鴻按住隱隱作痛的額角。昨夜睡得極度安穩,為什麼還是會頭痛?
他大膽推論,導致他頭痛的主因不是昨晚與周公下棋下得不夠久,而是因為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五尺高的小小人兒!
此刻,這位令他「頭痛」的人物又開口了--
「我這樣……」她兩手攤開在身側,原地轉圈,兩個寬大的儒衫衣袖在空中交互劃出流利的圓弧。
嘩--纖纖水蛇腰,嬌嬌玲瓏身,迷倒一排站在旁邊看戲的閒雜人等。
「不好看麼?」
「好看、好看……」
一干閒雜人等異口同聲。美人美,穿什麼都好看。
「我又不是在問你們。」趙柔柔歎道,頰上紅暈更添三分艷麗。
范儒鴻頓時哭笑不得,黯然揚掌抹把臉,重斬振作精神,企圖說之以理:
「聽著,妳換回女裝至少是個名副其實的姑娘家,不至於引起什麼誤會,而妳的男裝……容我坦言相告,看起來就像個孌童。」
而他,則會從文質彬彬的書生公子,變成性好男色、還帶孌童出遊以供狎玩取樂的下流胚子。
他拒絕做令人髮指的下流胚子。
突然安靜下來的趙柔柔再度啟口:「孌童是什麼?」麗顏寫滿濃濃的不解。
「孌童就是……」倏然住口,范儒鴻的視線從好奇的麗顏轉向踮腳傾身、豎耳旁聽的一干人等。
厲目凌射,一群旁人縮回原位,繼續當閒雜人等。
「是什麼?你快說啊!」雖出身書香世家,自幼讀過不少詩書,可論人生歷練,趙柔柔貧乏得幾近無知,「孌童到底是什麼?」
「孌童就是……」再側目,果然又見一票閒人探頭豎耳,等待他開金口來個說文解字。
怒到最高點,范儒鴻唇角勾起冷笑,長臂一伸,抓來十來枝竹箸。
咻咻咻咻咻!一根一根插在旁聽者腳前一寸處、
「誰敢越過那根箸,我保證下一根就插在他腦門上。」
嚇--眾人驚恐退後,整齊劃一的步伐猶如行軍操演。嚇死人了!這公子真狠哪!
見警告奏效,范儒鴻滿意地點點頭,朝趙柔柔走前一步,俯首耳語。
解說結束,先是「啪」一聲,趙柔柔的玉掌打上范儒鴻細皮嫩肉的俊頰,再一聲「咚」,趙柔柔的嬌軀跳離他……小小半步,順便證明了自己沒有本錢練就輕功的悲慘事實。
最後是--
「下流!」
嬌斥含羞,燒紅了本就帶兩朵緋雲的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