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愣在當場,呆立了一分鐘,再也聽不清楚電話的那頭又說了什麼,直到關戎為她掛斷電話了都不自覺。
他死了?
嗯,肖蛇,五十四歲吧!算是死於壯年了。
恍惚的,她摸著放在桌上的零食,將一顆烏梅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唔……好酸好酸……瞬間在口腔裡擴散的酸意直竄鼻尖,隨即,她又塞了一口苦瓜,唔……好苦,太苦了……該死的苦瓜,難吃的苦瓜……
更令秋涼懊惱的是,為什麼又酸又苦的滋味不只在口腔擴散,連胸腔都覺得疼痛,她如墜入漫天雲霧中,慌慌的找不著邊。
記憶中那高大的身影已經倒下了?再也不會起來了?
「誰打來的電話?」
秋涼仍覺得恍惚,直到關戎又重複了一次,她才吶吶的同答,「他說他是律師。」
他瞇起眼,仔細觀察她的反應。「他說了什麼?」
「我爸死了。」
她的指尖微顫,一連又塞了幾個烏梅,一張小臉擠成了一團。「天啊!真酸。」
「酸就別吃了。」他皺了下眉,拿走她手中的烏梅。
「沒關係,我愛吃這烏梅……」她又搶了過來,塞一把到嘴巴裡,直到將整個嘴巴都塞滿了烏梅,
「愛吃為什麼要哭?」他的聲音柔了幾分。
誰說我哭了--方要逞強的話還未說出,她就感到臉上的淚,正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下來。
「是烏梅太酸了啦……」她口齒不清地咕噥。
關戎一把將她的頭按進他的陶瞠,她下意識的要推開他,拒絕他的溫暖,拒絕他的慰籍。
他兩隻手緊緊的樓著她,她惱怒的低吼,開始捶他,「你放開手,不要管我,關戎……」
他不動分毫,只將她抱得更緊,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你要是難過的話,就哭出來。」
「誰難過了……」秋涼才剛說完,淚水已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她嗚咽出聲,掄起拳頭,狠狠的將懊惱、怒意、痛苦都發洩在關戎身上。
他怎麼能走,走得這麼簡單,這麼輕巧,她沒說過她對他的恨、對他的懊惱,他再也不會知道她有多恨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對他說的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她放聲痛哭,腦海裡轉的畫面,像老電影似的一幕幕播放,他的笑聲,他把她抱在懷裡的慈愛,他離開時的背影,她跑過了幾個街口,直到再也看不到他……
自母親去世後,她再也沒有哭得這麼傷心,爸爸……為什麼丟下了她們母女,他好自私、好任性,他該長命百歲的,因為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她不想原諒他呀!不原諒他,一個男人怎麼可以負心絕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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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她沉默而安靜,呆呆的坐著,直到關戎抱她到床上。
已經熄燈了,臥房裡一片漆黑,她靜靜的躺著,木然看著天花板發呆。
關戎也是沉默的,兩人一樣的清醒,一樣的安靜,偌大的空間只聽見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響,
她的一聲歎息打斷了這樣的寂靜。「關戎。」
「嗯?」
「你去別的房間睡。」
「我懶得動。」他乾脆的拒絕了。
她有些惱。「我心裡煩。」
「白癡都看得出來。」
那你還不快滾--她忍住要衝口而出的話,「那你別在我面前讓我看了礙眼。」
即使在黑暗中,從他頭轉的角度,也知道他賞了她一個白眼。「我躺得好好的,不想動了。」
「……」
她瞪著天花板,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但意識仍是清晰的可怕,知道他同樣也是清醒的,她忍不住幽幽開口,「我什麼都不想講。」
那是屬於她的隱私,屬於她的憤恨,她不會原諒那男人對她母親造成的傷害,他讓母親一人悲哀的度過人生中應該最璀璨的時候,讓她抱著無盡的恨意長眠。
關戎的聲音平淡的從頭頂上傳來,「放心,我也不想聽。」
這個男人--真是討人厭!她兀自生著悶氣。
在黑暗中,他從背後抱住她,唇貼著她的耳邊,誘惑的低喃,「你想要嗎?」
轟!血液直衝腦門。
她惡狠狠的推開了他,氣得又補了他一腳,「你的腦袋在想什麼?我老爸死了,你可不可以讓我清靜一點?你這個精蟲上身的大白癡!I
不過他方纔的邀請,競像根針扎破了她高漲的悲傷,秋涼這才發現那是他以他的方法來引開她的注意力,雖然很拙劣,卻讓她的心一暖,話不經思索的從嘴裡流洩出,彷彿她已孤獨許久,需要有人聽她說話。
「他回馬來西亞定居了,我有好幾年沒看到他……」
「你別講,我不想聽。」他打斷了她。「我不要當你的垃圾桶。」
這個男人……
秋涼猛地坐起了身,兩手掐住他的脖子,「我想講了,你到底聽不聽,聽不聽?」
指間的力道蓄髮,只要他的頭敢往左右搖個一度,她絕對會勒死他。
「唔……」受擠壓的聲音從他的喉嚨逸出。
她的指力帶著恨意、怒意,逕自說著,「十年前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到馬來西亞娶了好幾個小老婆,對我和我媽不聞不問;十年後要我去為他送葬,未免太便宜他了,他就算死了,也要自己和我媽說去。還有,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會原諒他,絕不!」
一口氣講完後,心裡覺得痛快了點,悲傷過後,總算有力氣生氣了,她瞪著他,要是他敢有一點點讓她不爽的反應,她絕對會殺他洩憤。
「那就不去吧!」
不去?
她愣了愣,表情竟是迷茫的,像個迷路的小孩,平常的秋涼,溫涼如水,愛笑而活淡,此時的她憤怒激烈,緣一把火,熊熊燃燒。
關戎的手輕輕的將髮絲別在她的耳後,一瞬間,她頹然鬆了手,靜靜的趴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
怦!怦!怦!
怦!怦!怦!
他的氣息溫暖著她,一度瘋狂運轉的心思在此刻漸漸清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