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別拖泥帶水的。」她的精明幹練,犀利簡潔,教人連找藉口的機會都沒有。
吃軟飯的男人最善察言觀色,他的聲調放得更軟了……
「你跟我提過,跟一個叫戚寧遠的男人有嫌隙,這女人就是他的小妻子哩。」硬拗嘍,總不能說真的貨品被截走,牢裡的女人是人家不要的。
花姑水汪汪的眼突然不一樣了,她技巧地甩開錢昭的佔有,盯住面貌全非的區可佟。「憑她也配!」
這是不可能的。那個傷了她最初和最終感情的男人,他回來了……
那個不想愛人,也不想被愛的男人也會娶妻?她寧可相信天會下紅雨。
她高不可攀的表情蒙上難以言喻的喟歎。不!她沒愛上那個薄情男子,她恨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恨不得將他的骨頭一根根拆下再丟下懸崖去餵狗。
對!這才是她活下來的理由!
柔情在她臉上只是曇花一現,冷若冰霜的表情再度覆蓋於她的面容。鍾情已是舊時傷,當時惘然,如今,不再是了。恨他!是的,她——恨——他,那個叫戚寧遠的男人——
「下去!買主要的貨品已經齊全,這趟貨你負責去押送。」可憐天下父母心,拜他們所賜,她的生意日益興隆。一手交錢,一手交嬰兒,居中賺得的利潤讓她不愁吃穿,還能豢養像錢昭這種吃軟飯的小白臉,安撫她空虛的心靈,哈哈哈,何樂而不為,何樂……
兩行清淚從她濃妝艷抹的玉頰滑了下來,全無徵兆的。
「花姑?」錢昭詫愕地喊。
對花姑言行不一的舉動他看多了,當眾落淚卻絕無僅有。
花姑狠狠地偏過頭,瞠大她原來嫵媚,如今梨花帶雨的黑瞳。
「滾!想花我的錢就給我幹活去!」
錢昭扁了扁嘴,溫馴地退下,整個陰暗滿是發霉味的地牢只剩眼淚干了又濕的區可佟。
至於牢頭,在很早以前就退回他該有的工作崗位上,不發一語。
花姑沉下臉孔,挑剔地俯瞰著可佟。被淚水洗過的頰留下兩條不規則的粉痕,在光線朦朧的地牢裡顯得既詭異又可怕。
很久很久,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和臉龐。
「這麼說,他會到這裡來才對……呵,我這身打扮怎麼見他?不行,我得回房梳妝打理才行……對對,就這麼著。」花姑喃喃地躍上石階。
然而,她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朝昏聵的老人甜甜一笑……
「老吳,我們的水牢空置太久沒人住,送她到那裡去!還有,用腳鐐手銬替她『增重』,她太瘦了,待會兒客人來若嫌我沒盡到主人的義務,我可是會唯你是問喲。」
除敵務盡,只要是她認定的敵人,絕不容情。只有趕盡殺絕才能杜絕一切可能的障礙。哈哈哈哈——
第七章
地牢裡好歹有稻草可御寒;寒氣逼人的水牢,只有從大海引進的冰水伺候。
區可佟被強迫進入見方大的水窟裡,冷死人的水堪堪淹到她的下巴。
「老……丈。」
「我啊,年紀一把了,吃人家的飯,聽人家的吩咐,小姑娘,你就聽天由命吧!」牢頭將她雙手銬在由牆面垂下的鐵銬裡,無能為力地表示。
她不想死啊!連情愛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糊里糊塗地一命嗚呼,沒道理嘛!
牢頭看任務完成,施施然地關上鐵門,走了。
「什麼聽天由命,我……咕嚕。」水位上升的速度超過她的想像,一時半刻便沒至她的嘴巴的高度。
無法可想的區可佟開始在水中跳躍,能多掙得一時就多一絲活命的機會,即使因為這樣讓硬冷的鐵銬磨破手腕上的皮膚,以致鮮血淋漓,她還是不肯認輸。
儘管她不懈地努力著,身子卻益發沉重,無情的水淹過她失去感覺的耳朵、眼睛。終至……沒頂……
從清澈的水中直可看見區可佟飄揚四散的一頭烏絲,她臉色蒼白,眼瞼緊閉,了無生息——
*** *** ***
淒清的街道飄起新雪,時緩時遽,冷然入骨。
街瓦房簷,深溝橫渠,積雪盈尺,平時熱鬧的街市如今卻是空無一人。
「誰教你跟來?」戚寧遠一頭被霜雪染點得成了白髮白眉,長袍鼓得像被風吹飽的帆,縱行跳躍問,移動如電光。
「我討厭走屋頂,咱們打個商量,換條路走吧?」和戚寧遠保持半步距離的戈爾真出口抱怨。好好的街弄巷道不走,爬什麼屋脊,還有這瓦片滑不溜丟的,歎!自找罪受嘛!
大海撈針夠他嘔的,一個老大不掉的跟屁蟲更令人受不了。戚寧遠瞪著和他御風同行,又不停抱怨的戈爾真,氣在心頭。
「那,是那間大宅第!」大雪覆蓋了一切,戈爾真卻口氣堅定地指著遠遠的一棟豪宅。
戚寧遠轉過身子頓住疾箭一般的身影,迫視戈爾真。
「你——最好給我把話說明白。」他知道區可佟在哪裡?為何不早說?
戈爾真沒想到戚寧遠忽地打住,急忙跟著煞住自己的身形。
「哦!『白』呀,你看大地不全是一片雪白?」他表情皮皮的,看不出戚寧遠怒上心間的奔騰火焰,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
「你知道她在哪裡,對不對?」
「誰?」要裝蒜就要裝到底,否則會死得很難看。
「好,算你狠,我記下你了。」戚寧遠陰惻惻地狠聲道。「我現在會容忍你胡鬧,是我有急事要辦,你最好開始祈求娃娃臉平安無事,否則你會知道招惹我的下場。」
那個怎麼捉弄他都不會生氣的珍珠龍戚寧遠,竟會指者鼻子罵他!這頭睡獅醒了。戈爾真笑得相當難看,他趕緊安撫道:「別發火嘛。」不過,他幹麼要站在這裡背黑鍋,出餿主意的人是大家耶。
「哼!」戚寧遠歪著一邊的眉,要笑不笑。「發火?這只是警告……」他不是愛計較的人,但是誰敢愚弄他,他也會一報還一報,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好——「你的臉好恐怖,像要吃人一樣!」戈爾真憤慨地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