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傾聽,似乎只有水龍頭滾滾而下的流水聲,噗隆噗隆,十分規律。
「處長?」她忍不住輕喚,「你洗好了沒?」
沒人應聲。
勾起手指試探性地敲了兩下門板,她再次開口:「你聽見我說話嗎?處長……你、你沒事吧?」
依舊安靜無聲。
咬咬軟唇,深吸了口氣,她將手搭在門把上,慢慢地轉動、推開--
瞬間,溫熱霧氣迎面撲來,她雙頰一暖,發覺浴室裡白茫茫的一片,而右手邊整面鏡牆全模糊了。
抬起腳剛跨進去,瓷磚地板上的積水讓她挑高秀眉,沒多想,便伸手咻地扯開左側的浴簾,終於瞧見了他。
「處長?!」
他躺在注滿熱水的大浴缸裡,頭歪向一邊,動也不動,沾著濕氣的髮絲捲得更厲害了,憨憨地覆在寬額上。
「老天--」顏紫嫣呻吟-聲,不敢相信他竟然任著水龍頭不斷地在浴缸裡注水,而自己卻睡著了!
若是她一開始就任由著他去,沒進來看看狀況,他恐怕真會躺在浴缸裡睡到自然醒吧?
顧不得面紅耳赤,她連忙關掉水龍頭,強迫自己將視線放在他頸部以上。她輕拍著他的峻頰,既緊張又擔憂,語調聽起來都快哭了--
「不要在浴缸裡睡覺,你、你醒過來一下下啦,拜託,一下下就好……謝晉豐!我抱不動你啦,你到底要不要醒來?聽見沒有?!給我醒來!」拍他臉頰的力道猛然加重。
「唔……」誰在生氣地喊著他的名字?他皺起濃眉,兩頰被打得還真有點痛,他乖乖睜開眼睛,不過只有一道瞇瞇的細縫。唉,還是很睏啊……
顏紫嫣「乘勝追擊」,忽然使勁拉起他的臂膀。「起來,你在水裡泡太久了,要睡到床上去睡,聽見沒有?」
他現在不就在床上,蓋著溫暖的被子?還要去哪裡?
耳畔的聲音是熟悉的,緊繃中帶著點軟軟的童音,恍惚問,眼底映入那秀致的鵝蛋臉,他心一暖,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牽動。
「小嫣……」他胡亂低喃,精勁身軀從浴缸中嘩啦嘩啦站了起來,隨著那股拉扯的力量走。
顏紫嫣本想先幫他擦乾身體,至少也得圍起下半身的重點部位,可是又怕自己一放手,他會再倒進浴缸裡,只好順手將架上的大浴巾披掛在肩上,硬把他拖到床邊。
「……妳在幹什麼?」他問,搖頭晃腦的。
「幫你擦乾身體啊,你連頭髮都濕了。」
鎮靜、鎮靜!她拚命為自己做心理建設,眸光直勾勾瞪著他的臉,拿著大浴巾在男性胸膛和他那頭亂髮上胡亂擦拭,然後拿來飯店準備的和式睡袍,七手八腳地套在他身上,幫他在腰間打結時,她手指從不曾抖得那麼厲害過,還真像毒癮發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大功告成,她頭暈、心臟鼓顫,人也快虛脫了。
「你、你快睡吧。」她捧著臉頰,試著讓自己降溫,從剛剛就一直堵在胸口的氣息終於慢慢敵逸出來。想想,她竟然沒暈倒,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而今晚見到的一切,恐怕將成為她一生中「不可磨滅的記憶」。
謝晉豐聽話地倒在大床上,粗獷臉容有著孩子氣的迷惘,見床邊的人兒轉身要走,他忽然攫住她的衣袖。
顏紫嫣呼吸一緊。「你怎麼不睡?你……頭還痛嗎?要不要吃藥?」說著,她就要去拿止痛藥和水過來,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你放開啦……」語調透著羞澀。
他目光沉而靜,彷彿陷進自己的思潮中,唇瓣摩擦,苦惱地自言自語--
「怎麼又夢見妳了?我應該把妳趕到天涯海角去……怎麼妳又回來了?糟糕,真的很糟糕,幹嘛那麼喜歡妳咧?我完了……沒救了……」
軟唇陡地抿緊,那悶疼的氣息再度充斥胸臆間,教她找不到出處宣洩。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一手悄悄地撫上左胸,那激烈的鼓韻似乎正述說著答案,要她勇敢地傾聽自己的聲音。
謝晉豐在此刻放開了她,眼睫疲憊地合起。
「……妳走吧,別再來我夢裡。我想,慢慢就會好吧……」
聽到他近乎懇求的低喃,顏紫嫣眼眶又發燙了。她絕非動不動就掉淚的個性,會變得這麼脆弱,全因為他。
深深呼吸,她在床緣坐了下來,努力讓聲音持平--
「你常夢到我嗎?」
他唔地一聲,眼睛仍閉著,眉間有著極淡的皺痕。
「我也夢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她咬著唇,感覺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著。「我也不懂為什麼會夢見你,已經好幾次了,我明明喜歡別人,為什麼偏偏一直夢見你?為什麼呵……」幽然地歎息,她紅著臉微笑,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唉,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在夢裡的模樣……」她問。
他鼻中又發出低哼,神態毫無防備,一頭微濕的卷髮散在額上、枕上,輕易觸動女性心房中最最柔軟的部分。
她移動身體坐得更近一些,俯下臉,好近、好近地望著他,頰又燙又紅,氣息微緊微促--
「你啊,沒經過人家同意,就在我的夢裡吻我,現在,我要吻回去。」眸光隱晦,她的唇落在他嘴上。
這肯定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
夢中的想像全數浮現,她舌尖描繪著他嘴部的輪廓,貝齒或輕或重地咬著他的兩片唇瓣,她吻得笨拙而專心,不太清楚應該要有什麼感覺,只知道胸口越跳越急,體溫越來越高,教她忍不住想更親近他。
「唔嗯……」謝晉豐模糊地逸出歎息,唇暖到發麻,彷彿從天而降無數、無數的羽毛雨,柔軟地蓋了他一身,輕飄飄的,沒有任何著力點。
頭更昏了,感覺卻加倍敏銳……
片片羽毛輕搔著他的心口和腳底,血液因撩撥而沸騰,又一聲歎息滾出喉間,夾雜著低嗄的慾望。
男性強而有力的臂膀不知覺中已繞到她腰後,猛地抱緊。她輕喘著,整個人被一具高溫且精壯的軀體翻身壓住,他的唇反守為攻,不再滿足於表面的接觸,尋到空隙,舌已探入她唇中深深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