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銀子事關重大,那可是弟妹們的終生幸福,只要自己一條命,就能去換取三個幸福,真是太值得了!如果對方再多給一兩,還可以買些食糧,讓弟妹都吃得飽飽的。
花好好握著嘴呵氣,笑得天真浪漫。
身為大姊的責任,讓她義無反顧地打從大清早便死守在這兒,只等有人經過,便要衝出去命喪馬下。
純真而又嬌憨的小姑娘不識字,只希望在死前能交代清楚,這錢要送去何處。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宓靜山中的馬道遠方響起一陣快蹄聲!
花好好趕緊伸出頭,單純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發覺急馳而來的是三匹快馬,跑得十萬火急,最前頭的是好漂亮好漂亮的赤馬,上頭的人一身尊貴的火紅色大窿,快速奔馳間,像朵火蓮飛也似的。
急忙看了眼後,她速速躲回大樹後,雪白的小手重重地揉了下胸口,菱花樣的小嘴興奮地咬著唇,緊張得豎起耳朵專心聆聽著。
時機一錯即逝,她等了一個早上,再等下去不知等不等得到人。
一赤二黑三匹馬飛快地跑著,馬上的人兒揮著皮鞭,高聲喝馬疾行,絲毫不知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只知道再三個時辰就要歸隊,得盡快尋到人稱「無情醫怪」的神醫霜曉天!
蓄勢待發的花好好感覺馬蹄的震動愈來愈強,聲音也愈靠愈近,在她能清楚聽到馬兒喘氣的嘶鳴之時,她小小身子一個箭步轉出樹後,眼一閉、手一張,整個人擋在急行的快馬前頭,屏息等待馬蹄踏穿血肉身軀時的痛苦……
「讓開!」一聲嬌斥裂空而來,赤馬上的人一驚,急忙拉緊馬鬃,赤馬居然像有靈性般一躍凌空而起!
馬兒呼吸的熱氣噴在臉上,卻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花好好張開大眼,正好看到赤馬打自個兒頭上飛過,馬兒沒有配鞍,馭馬之人在這樣大雪的崎嶇山路上,竟然是徒手飛馳著!
「小玄,路中間有人,趕快讓開呀!」
又是一聲疾呼,花好好一回頭,一匹黑色快馬迎面而來,她吃了一驚,抱著頭蹲下。
那馭黑馬之人馬術不若紅衣女子精良,但也是急忙躍起,人輕馬快加上花好好本能的躲避,馬蹄有驚無險地踢飛她的斗笠,讓她頭上一陣冰涼!
帶頭的兩人這才看清擋路的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正蜷在路上不敢或動,但那第三匹快馬卻沒有停下之勢,以不正常姿勢趴在馬背上之人,根本沒有看到前方有人!
花好好看著那匹黑馬如烏雲一樣排山倒海地灌向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全身緊張地猛抖,連祈禱城隍老爺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馬踏向她無力的身子。
說時遲那時快,一記銀光射向黑馬嘴銜之處,馬兒臉部受到驚人外力所重擊,在要踩上花好好那刻,嘶嗚了一聲,揚蹄翻飛向左偏去!
可馬背上被黑色大麾包圍著的巨大身子,卻順勢衝出,不偏不倚地砸在花好好身上。
「呀--」像黑熊一樣大的身體全力壓在花好好身上,她還沒叫完,便因劇痛昏迷了過去。
安撫了馬兒的情緒,赤馬上的人裸著光潔腳踝飄下馬,拉開臉上的雪帽,沒有合宜梳理好的黑色長髮在風雪中飄散,露出一張經過陽光洗禮、極其艷麗而又精緻的淺褐色臉龐,低頭察看地上兩具身體。
隨即,她的身後也跟上黑馬上的小姑娘,一樣出奇美麗的臉龐,但在白皙中卻透著神異的璘光,特殊的髮辮並非尋常女子樣式,垂著各色不透明的寶石或是飾品。
明朝女子以保守貞靜著稱,如此放肆狂野的女性,世間少見,更遑論一次出現兩位不羈絕色。
「海主子,這是怎麼回事?」
不解主子為何不動聲色,黑衣女子凝聲問道,素白的小手趕忙拉開地上的黑色斗篷,大麾下是一張黝黑剛硬,卻痛苦不堪、低聲呻吟的男人臉龐。
男人的黑臉透紫,帶著死相。
「很好,都是傷重不治,就帶他們一起去找醫怪,讓我見識一下霜曉天是否真是華佗再世,能夠手到回春!」
紅衣小姑娘淺笑了一下,輕鬆地將地上身形是自己兩倍的粗壯男性身體扛起,丟在黑馬背上,然後輕巧地再度翻身上馬。
已經昏迷的花好好,因為重量消失,腿兒又麻又疼,像火燒一樣痛苦,而開口嚶嚀著……
「送……送到北山村口花家……二兩……好心的老爺少爺……花好好只要二兩……救救好好的弟弟妹妹吧……」
好痛!我不行了……爹娘,好好覺得好疼哪……好好沒能保護弟妹……
即便痛到不省人事,花好好還是努力地說著,只是聲音漸消漸斷,停止在冰冷的空氣中。
黑衣女子邊聽邊皺眉,將不斷流血的花好好也抱上馬,紅衣女子吹了聲響哨,三匹快馬四個人朝原先的方向繼續飛馳,消失在雪雨之中!
北風不停呼嘯著,雪地上的蹄印交雜觸目驚心的紅痕,而天真的花好好再也不明白,自己的命運將帶她去什麼樣的地方。
第一章
岳權巨大的身子立在非常狹小的木造屋內,望著侷促一角的簡單木床上那具昏迷數日的單薄女孩出神。
聽不清她夢中的斷續囈語,但他突然回神,不可遏抑地咳了起來,一股悶疼自丹田噴出,直到咳出一口紫黑污血,才緩了下來。
隨便抹淨了嘴,嚥下嗓中腥甜,拿起一旁仍在冒煙的深色湯汁,熟練地抱起女孩餵藥。
她嬌弱的身子,好像他一用力便會折斷一般,清秀的臉蛋,在高燒不退的情況下,被汗水浸得濕淋淋的,十隻手指扭著、抓著,仍擋不了徹骨之痛,暖被底下的左腿由陘骨至大腿骨,密不通風地裹著散著異香的藥材。
聽海主子說,這乾瘦的女孩是在自個兒不省人事之時,從馬上摔落,才會害她受了如此重的傷。
霜曉天嫌她傷得不夠徹底,不願治此小傷,索性打斷她的左腿,粉碎腳骨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