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白山上,他從無盡黑幕中,被痛徹心扉的尖叫聲拉回陽世,一睜眼便看到她圓圓的大眼裡充滿著無助和恐懼,然後痛暈了過去。
從先前換下來的衣裳和粗糙的手指,還有腳上的繭,看得出來她是窮苦人家出生,但這樣一個好好的女孩,卻因自個兒而受盡苦楚,他十分不忍。
岳權懷著內疚的心情,擰了方濕布巾,掀起蓋著花好好的暖被,被子底下的她赤裸得像個剛出生的嬰孩!
因為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讓高燒中的花好好舒開了眉,停止了囈語。
高大的岳權動作利落、迅速地幫女孩兒拭身,隨著布巾走過身子的每一吋,降溫的同時也擦去她身上的汗水。
也許是因為在他的威逼之下,醫怪終於開了止疼退燒的藥方,在幫她拭淨的同時,她表情漸漸從不適到平和,然後慢慢揚起天真的微笑。
人事不知的花好好被溫柔細心地照料著,她覺得好舒服,便輕輕嬌嚀了一聲。
岳權剛正不阿的臉上,瞬間閃過笑意,幫她嚴嚴密密紮緊溫暖的綾被後,他端了殘水便開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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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蕩蕩、擺擺晃晃,花好好漆黑的夢境裡沒有爹娘和弟妹,活像個逃不掉的迷宮,她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孤孤單單的,好害怕、好痛苦。
她正想哭,迷宮卻倒塌了,一片亮光普照,她幽幽揚揚地在半空中浮起……
花好好奮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往床邊一垂首便嘔吐了起來,幾日沒有進食,她吐出一地泛黃的酸水。
她支著床板,吐完許久才抬起頭來,待眼前金銀亂芒隱去之後,迷迷糊糊的她才看清自己的所在之處。
「二兩銀子……好心的爺……」花好好話還沒講完便收了口,因為在這小而黑暗、沒有半扇窗戶的房子裡,只有她孤單一人。
房裡連燭火都沒有,僅在床邊有一隻木箱。
花好好揉揉酸澀的眼,覺得好像睡了很久,好像被人踹進不見天日的深水潭,又好像被人丟進熱鍋裡油炸,總而言之,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我在哪裡呀?弟弟妹妹呢?」刮喉的粗裂感讓她極度不適,她蓄力撐起墓碑一樣重的身體,身上的綾被順著曲線滑落。
還來不及讚歎覆在身上的布料是她從沒經驗過的輕暖,她就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嚇得拉起被子緊緊揣在下巴下。
又是驚嚇又是害怕,什麼都不明白的情況,光著身子躺在不知名之處,她努力回想著發生了什麼事。
「黑馬……我被黑石塊給壓倒,然後腿好痛……」花好好試圖動動自己的腿,椎心蝕骨的疼痛從脊椎傳進腦海,她痛得趴在被子上,連叫都叫不出來。
誰來救救她呀?好痛好痛呀!可是……會痛就代表還沒死,她的二兩銀子飛了,她還活著……
花好好難過地掉下眼淚,一面靜待疼痛舒緩,她將被子纏在身上,小心不去碰到左腿,努力地讓自己下床。她得快點回到馬道,遲了弟妹就會被賣掉了……
天不從人願,沒有氣力的她,重重地跌在地上,她吃痛得叫不出聲,緊抓被子的小手指節重重撞在地上,痛得讓她噴淚。
手也痛、腳也痛的花好好,爬呀爬地扭到那只木箱旁,用力打開箱子,失望地發現箱子裡沒有衣服,只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雜草和木頭,她苦著小臉,緩慢地想辦法起身。
「怪了,頭好昏、好痛哪……」花好好喃喃自語著,覺得像在騰雲駕霧,地板也像軟呼呼的豆腐花一般,身子一個不穩便往前撞去。
被她全身重量一撲,僅是合上的房門應聲而開,在倒地的那一瞬間,花好好抓緊門框,免受再次撞擊之刑,可卻在看到眼前的景色之後,全身虛脫,軟倒在地。
「好多好多的水……這是什麼呀?」
那是一望無際的藍,寬廣的天和無垠的水全結合在一塊兒,遠方有粼粼波光、白浪淘淘,日懸正中,熱辣辣得燙人。
這兒,鐵定不是長白山上!
花好好正站在一艘六帆戰船的甲板上,生平從未看過海的她,被過分壯觀的景色嚇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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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老大,你房裡的小美人醒了沒呀?」一身黑衣的靈透女子,站在正在掌舵的岳權身旁,也不行禮、更沒問候,一開口便嬌滴滴地問道。
高大的男人不加理會,專心地掌舵,連個表情都吝給,擺明不想理睬。
小姑娘嬌柔一笑。「唉唷,下毒是海主子的命令,你也知情,怎麼和我賭氣呢?男子漢大丈夫,胸襟這麼狹窄,成就不了大事業的……」
她話還沒說完,岳權硬是將舵轉了幾圈,輕巧靈敏的戰船便向右大幅度地偏動,小姑娘急忙抓住船桅,垂在優美髮辮下的粒粒寶石在海風中畫了好大一圈,然後重重落下。
「岳老大,你駛船的技術好差唷!嬌弱如我險些給摔了……」小姑娘擰眉嘟嘴嗔道。
岳權這才回過頭來。「妳這陰狠的小毒物死不足惜,海主子要妳下毒,但沒要妳取我的性命!」粗低的音線裡有著翻湧的怒氣。
就算要測試醫怪的醫術,但若不是眼前笑得無害的毒姬殷小玄下了那麼重的毒,讓他假死過去,也許自個兒就不會誤傷了那個女孩兒……
殷小玄機伶伶的媚眼一勾,和龍海兒一樣是十五歲小姑娘,卻流露出古怪的妍媚之艷;可是岳權不但沒有被誘惑,反而厭煩地虎眼一瞪。
被如此高大威猛兼嚴肅強悍、凶狠無雙的海上男兒怒視,尋常老百姓早就腿軟在地、拜地不起;可殷小玄卻笑得更是燦燸,捻起一條辮子打圓甩著,不時打向暗怒的男人。
「若非應海主子和你之請,我殷小玄也不輕易使那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