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質問她,酸澀哽咽在他心口,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一張俊顏已經扭曲至變形。
「莊公子指的是有人替我贖身的事?」她仍舊淺笑盈盈,「這樣不好嗎?做為多年的老朋友,你不為我能脫離苦海而高興嗎?」
「我早就說過要替妳贖身,為什麼妳不願意,反而要讓別人……要讓別人……」他的身子顫抖,短短的一個句子卻怎麼也說不完整。
「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為我贖身,惟獨你不可以。」瑤池嘴角輕揚,狠心地道。
「為什麼?」
「因為你是一個孝子,而你家裡人會看不起我!」她昂著頭,保持著傲慢,用傲慢的姿勢來保全自尊。
「怎麼會?」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怎麼不會?」她柳眉一挑,「像你那種循規蹈矩的家庭會允許你娶一個妓女?就算他們最終同意你娶我,也不會讓我當你的正室,我只能當你的小妾,看著別的女人霸佔你,我才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我真的不在意,如果妳害怕我家裡人,我可以帶妳遠走高飛,」莊康拚命地反駁,「可以找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快快樂樂地生活。」
「快樂?我離開了京城,沒有了錦衣玉食我不會快樂!」她一口回拒,「莊康,不要作這樣的白日夢。」
「那個替妳贖身的人,他家裡人會同意嗎?」
「他家裡人可不敢管他!」瑤池微微一笑,「何況,像他那種家庭,買一兩個青樓女子回來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莊康簡直要瘋了,他不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事?為什麼他最最心愛的女子,寧可選擇一個陌生男子也不願意選擇他?他不願再多想,他此刻只打算把她強行帶走,無論她怎麼掙扎反抗,他都要把她帶走!
「莊康,」瑤池早已看清他的心思,只見她後退一步,「你不要過來,也不要想對我做什麼,否則我就咬舌自盡。」
「妳……」他霎時愣住,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我頭上插的簪子都很鋒厲,除了咬舌自盡,我還可以用這些簪子刺破喉嚨,」她雙目炯炯地威脅,「莊康,你希望這樣嗎?」
他希望這樣嗎?他怎麼可能希望這樣呢?
從小到大,最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她受到傷害,他寧可自己傷痕纍纍也要保護她的完美無瑕,可惜無論他再怎麼努力,終究事與願違。
「莊康,你就答應我吧!讓我離開,」她凝望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柔和,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求你了。」
呵,從小到大,一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她總是用這種撒嬌般的口吻對他說:求你了。
他從來不曾拒絕過她,總是盡自己所能滿足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把眼淚吞進肚裡,哪怕她的要求無理取鬧,但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點頭。
「莊康,」她輕輕靠過來,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你說過這輩子都不會讓我難過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很難過。」
「那個贖你的人,到底是什麼人?」他聽見自己細如絲的聲音。
「他是永安侯的公子呢,」瑤池輕快地回答,「聽說又年輕、又富有,因為是家裡惟一的獨子,所以可以隻手遮天,他說如果我肯嫁過去,不會虧待我的。」
永安侯的公子?呵,好顯赫的家勢地位,比起他這個鏢師的兒子來得更能保護她,讓她快樂吧?
他只覺得梗阻在心間的巨石忽然粉碎傾瀉,如決堤的河水,酸澀楚痛地嘩嘩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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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氣氤氳,曲施施覺得自己在這白霧中幾乎快要睡著了。
這是她在風揚鏢局的最後一次沐浴,她打算明兒個一早就收拾東西離開這兒。
姊妹坡她暫時還不能回去,因為出來之前跟姊姊約好,在姊姊得到殷飛龍之前,她不能回去。
其實姊姊並沒有真的責怪她,一切不過是一場戲,一場演給莊康和殷飛龍看的戲。
這樣,她就可以利用可憐楚楚的面孔接近莊康,獲取相處的機會,讓他最終愛上她,姊姊也可以藉故接近殷飛龍,俘虜那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寨主的心。
但她發現,此趟京城之行真是愚蠢可笑,莊康最終不會愛上她,她的誘惑和手段在這個心有所屬的男子身上起不了作用。
好失敗呵,希望姊姊不要像她這樣失敗,她對著升起的白霧吹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
「吱呀」一聲,不知誰打開了房門走了進來,帶進一股冷氣。
「誰?」曲施施警惕地抓起衣衫覆在自己身上。
「施施姊,不要緊張嘛,是我呀!」莊小蝶一張嬉笑的肥臉出現在眼前。
「妳?」她吁了一口氣,「人家在沐浴,妳跑進來做什麼?」
「給施施姊帶來一件好東西呀!」莊小蝶手心一張,一隻銀盒在她掌問閃閃發亮。
「什麼東西?」看對方那不懷好意的笑,就可以猜得出那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
莊小蝶並沒有回答,只打開銀盒將粉末全數倒入了她的沐浴盆裡。
曲施施嚇得跳了起來,「妳在搞什麼鬼?!」
「施施姊,這不是毒藥,是紫羅蘭的花粉。」莊小蝶笑得前俯後仰。
「紫羅蘭的花粉?」她嗅了嗅,水中果然散發出一股奇香,「妳忽然拿這個來做什麼?」
「因為它可以讓姊姊妳的身體變得跟它一樣香呀!」她調皮地眨眨眼,「姊姊,我一片好意,妳該不會拒絕吧?」
「妳真的是一片好意?」她狐疑地再次坐入水中,「該不會明早我一起床,便發現自己全身潰爛了吧?」
「哎呀呀,施施姊妳以前從來沒有用過花粉沐浴嗎?」莊小蝶驚奇地反問。
「用過,只是沒用過紫羅蘭。」
在她的家鄉,只有粗卑的雛菊和大朵大朵的薔薇,像紫羅蘭如此神秘美麗的高貴花兒,不屬於她們鄉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