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理取鬧、口沒遮攔、幾近瘋狂的女人有什麼好理會的?不如到書房靜一靜。
關於他的婚姻,他老早後悔了,後悔得快要瘋掉,他娶錯了女人。
第五章
「我真後侮啊,當初上門提親的不只你爹一人,還有陳員外、李尚書的次子、封將軍的獨子,可我偏偏有眼無珠,為了你爹的笑容而選了他。」羅銀花捶胸頓足地泣訴著。
「爹的笑容?」鍾徹是頭一回聽到這回事。
「沒錯,每回只要有人上門提親,我就會躲在屏風後偷看,你爹是唯一發現我躲在屏風後的人,他衝著我一笑,我就是被他那一笑給騙了,還以為他有多和善呢,沒想到他竟如此待我,讓我這麼痛苦。」
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羅銀花的心情沒來由地低落。當初就是怕所嫁非人,所以她特別要求她爹讓她見見每一位登門求親的人,還特地拒絕了許多只委託媒人前來的求親者,沒想到挑來挑去會挑到這個冤家。
「娘和爹又是為了什麼事吵架?」還大打出手。
「還不就是你的婚事。」
「爹仍是不讓步。」
「就是,所以你說我火大不火大。太過分了,人都活到這把歲數了,還如此不可理喻,真是氣死我了。」
「街坊要替童水葉立牌坊的事,娘可知情?」鍾徹探問。
「立什麼牌坊?又不是貞節烈婦立什麼牌坊?太過分也太大膽了!」
「娘真的不知情?」
「肯定同你爹有關聯,徹兒,你一定要替我阻攔這件事。還有,這件事誰能做主?」
「巡撫大人瞭解情況後若覺得可行,會呈報皇上。」他早上才同巡撫大人見過面。
「絕對不能讓巡撫大人同意,哪有替壞人立牌坊傳世的道理?天理正義何在?」羅銀花撫著胸口,大聲怒道。
鍾徹同情母親,沒想到她的心比他想像得更痛苦。他離家的這兩年,至少可以遠離風風雨雨,可娘不同,她的處境是日日艱難啊。
「娘,別激動,喝口水潤潤喉。牌坊的事我已經解決了,巡撫大人在聽我說了八年前的事之後,也覺得為童水葉立牌坊有欠考慮,所以事情就擱下來了。」
羅銀花聞言,鬆了一口氣。「真的?你沒騙我吧?」
「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怎麼會欺騙娘呢?巡撫大人和孩兒是朝中同僚,我的話他自然比較聽得入耳;何況這事咱們鍾家是苦主,沒有人比我們更有資格插手,我只是說出我們不樂見童水葉立牌坊的立場。」
羅銀花抖著手喝下鍾徹遞上的水。「這樣就好。」
「娘的身體怎麼會這麼差?有沒有請大夫好好診治過?光是吃草藥鋪的藥到底有沒有效?」
「我這一身病是被你爹和童水葉給氣的,如果不是他們,我現在快活得很,一定快快樂樂的替你和艾兒張羅著親事。」
見娘親憂鬱攻心,身子一直好不起來,鍾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娶童水葉為妻。
但他該怎麼做才能讓童水葉知難而退呢?
他已經做得很過火了,不是嗎?她應該不可能厚臉皮地死纏爛打啊。
「娘,你放心,我不會聽爹的話乖乖娶童水葉。」他做出保證,只要能讓母親重拾笑顏,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真的?」
「孩兒明白自己的責任,不會讓娘失望的。」
「真的?」羅銀花又問了一遍,她實在太不放心了。
鍾徹頷首。「真的。」
她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
水葉軒
「水葉,你看是夏天成親好或是秋天成親好?」鍾行一邊大啖羊肉,一邊問道。
「鍾伯伯,我不想嫁人。」童水葉在湯鍋裡加入大白菜和豆腐皮。
「怎麼可以不嫁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不想嫁人,徹兒怎麼辦?」
「大將軍可以找其他姑娘——」
一語未竟,鍾行已搶著開口:「這怎麼行,我可是非要你做我的媳婦不可。」他露出滿臉笑容。
看得出來,鍾行年輕時亦是個美男子,所以他的一笑才能迷倒心高氣傲的羅銀花。
「我和大將軍不合適。」童水葉故作輕鬆地道。
她不能露出一點悲傷,更不能顯露一絲奢望,越是無心,越能平靜地處理這件事。
「誰說不合適?依鍾伯伯看來,你們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郎才女貌。」
她搖搖頭。「才沒有鍾伯伯說的這麼好呢!」
「你是不是嫌棄徹兒不夠好?」
「沒有。」她哪敢。
「若沒有,就聽鍾伯伯的話嫁給徹兒如何?」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要替兒子求親,真是夠了。
童水葉仍是不肯鬆口。
「水葉還想在隔壁縣開間鋪子,短時間內不考慮成親的事,鍾伯伯就別為難我了。」她笑吟吟地道。
「女孩子家事業心不要這麼大。」鍾行勸她。
「這是我的心願,我要把水葉軒的名號在江南七省全打響。」
「打響水葉軒名號是一回事,和徹兒成親是另外一回事,這不妨礙的。」
「有了丈夫和孩子之後我會分心的,不能全神貫注發展涮羊肉的事業,所以暫時不考慮定下來。」
「讓徹兒幫你忙如何?他也很有生意頭腦的。」為了讓童水葉成為他鍾行的兒媳婦,他不惜將兒子推上第一線。
「這怎麼行?大清邊防還需要鍾大哥呢!」
「大清人才濟濟,不差我兒一人。可你不同,咱們鍾家也不同,徹兒一定要早點娶妻不可,我想抱孫子想瘋了,我現在就只有徹兒一個孩子,不指望他能指望誰?」
好沉重的壓力啊!壓得童水葉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鍾伯伯……」
「鍾伯伯想聽的是你叫我一聲爹,不知能否如願呢?」鍾行一笑。
「水葉早已將鍾伯伯當作爹一樣看待,如果鍾伯伯不嫌棄,水葉可以認鍾伯伯為乾爹,就像從前一樣喚您為爹爹。」
八年前,沒發生那件事之前,童水葉是喊鍾行爹爹;發生那件事之後,她改了口,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不再有那份權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