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戒躺在木質桌面,孤伶伶地綻放著璀璨的輝芒。
他怔怔地望著,有些眩目。
「我走了。」她說,窈窕有致的倩影緩緩飄離他的世界。
他不曾挽留,只是一逕望著桌上,他找遍上海,最後還專程飛去新加坡向設計師特別訂製的鑽戒。
他望著,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終於拾起它,「原來你如此不受歡迎啊。」他喃喃地,嘴角拉開冷澀弧度。
「雅薇──」
從灰冷沉澀的夢境醒覺後,喬石發現自己是一個人,一個人躺在工作室裡柔軟的沙發上。
孤伶伶地。
他眨眨眼,衝著神智顯然還未完全清楚的自己淡淡嘲弄的一笑。
半晌,他撐起上半身,白色毛毯應聲掉落,他彎腰拾起,一個綰著髮髻的容顏跟著躍入他腦海。
是她為他蓋上毛毯的吧?那個因為弄不清他的意圖,翠眸總要燃起燦燦火苗的女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作弄她,就像很久以前,他喜歡作弄那個整天捧著書本讀的雅薇一樣──
為什麼呢?
他問自己,卻依然得不到答案,最後,只能悵惘地搖頭。
也許是因為他終究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吧。
喬石自嘲地想,湛深的眸光一轉,工作桌上的Mini Notebook驀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矢島薰的筆記本,她跟他不一樣,他習慣用傳統的紙筆做筆記,她卻使用最新的科技產品,利用光筆將筆記一筆一劃寫入電腦。
Mini Notebook馬螢幕上寫滿她雅致秀麗的筆跡,他不覺走近,好奇地欣賞起來。
一九一九年──伊莉莎白?布朗,十六歲,紅髮緣眸。父,喬瑟夫?布朗,曾因販賣毒品罪入獄服刑兩年,緩刑三年。
一九二一年──寶麗?楊,十五歲,黑髮黑眸。兄,傑生?楊,曾因涉嫌謀殺遭起訴,最後被判無罪。主理法官為約翰。辛普森,陪審團成員名單如下……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人名和其基本背景。
看到這裡,喬石驀地恍然,就在他半夜時對她宣佈他發現案件關聯性後,她又做了這份摘要整理。
連陪審團名單都能弄到,她究竟花了多少時間整理這份摘要呢?
他瞥了瞥腕表,現在不過將近早晨九點。
這麼說,她大概從那之後都一直清醒著,上網四處搜尋資料吧。
真是個認真的女人。
他禁不住微微一笑,可卻也同時輕輕歎息。
「又是個認真嚴肅的女人──」他喃喃對自己說道。
怎麼他老是碰上這一型的呢……
一念及此,他驀地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想,定了定神,重新將注意力回到她的筆記上。
從伊莉莎白?布朗到桃莉?湯普森,她不僅整理了二十世紀初期六樁謀殺案的相關資料,同時也整理了發生在本世紀初的兩樁謀殺案。
莉莉絲和查莉。
雖然查莉的母親曾經因為從事非法的性交易被關了幾天,可莉莉絲的家族犯罪記錄卻是清白的。
在兩名少女的背景資料後她打了個問號,在大大的問號後,有一行小字,字小得若非喬石彎下身子仔細觀察便差點會遺漏,
莫非,這個兇手是要讓這兩名少女為自己的罪愆贖罪?
「為自己贖罪──」喬石低聲念著,嘴角緩緩拉起一絲淺笑。
看來,她終究還是得出跟他一樣的結論了。昨晚,他刻意不說出自己的猜測,就是希望她能經過自己的推理,得到屬於自己的結論。
而他很高興她的結論跟他一樣。
不過,這女人究竟跑哪裡去了呢?連筆記本也隨便擱在這裡?不像她嚴謹的個性啊。
想著,喬石輕輕佻眉,邁開步履走出工作室,尋找矢島薰的身影。
他在客廳裡發現她,她背對著他,娉婷的身子站在面向陽台的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姿態恍若一座雕像。
「嘿,你怎麼了?」他揚聲問道,有些不解。
聽聞他的嗓音,她驀地旋身。
他眨眨眼,瞬間感到有些眩目。
她臉龐明亮,眼眸綻出難以形容的璀亮光彩,玫瑰色的唇角揚起美妙的弧度,像完全掩不住突來的喜悅。
他不覺心跳加速,「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剛剛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
「嗯。」她用力點頭,神采照人,「我的好朋友──裴藍她沒事了,路西法抓到了綁架她的人,平安把她救回來了!」
「你說什麼?」喬石莫名其妙,「裴藍怎麼了?路西法又是誰?」
「我說,藍回來了!她平安無事。」
「什麼平安無事啊?你究竟……」茫然的疑問還未完全從喬石唇間吐落,他便覺得胸膛狠狠一緊。
他身子一僵,有數秒時間腦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低頭望向那個翩然投入他懷裡的曼妙身影。
她雙手緊緊勾住他的頸項,灑落一串串清澈剔透如春泉的笑聲。
「藍回來了!藍回來了!她沒事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抱著他又叫又跳,完全控制不住滿懷興奮,「真是太好了──」
喬石眨眨眼,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開心,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也因她無法抑制的喜悅飛揚起來。
「太好了,薰。」他啞聲說道,緊緊地回抱她。
她卻像忽然清醒了,翠眸一揚,怔然望向他,半晌,玉頰忽地渲染紅霞,身子跟著急急退開他胸懷。
「對不起,我──」她斂眉低眸,輕輕咬著下唇,「我太激動了。」
「沒關係。」他微笑,星眸閃亮,「我很樂意分享你的喜悅。」
她望著,忽然覺得呼吸一梗,心韻也跟著凌亂起來。
「不,對不起,我太不像話了……我……我不該這麼又叫又跳的,甚至……還抱住你,你一定……我──」她倉皇地語無倫次。
「薰。」他以一聲輕柔的呼喚凝住她不停往後退的身子。
「你──」她震驚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我的名字?」
他只是微微地笑,「你有個很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