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錯了!」她不甘地喊,心臟卻緊緊絞扭,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告訴我,你為什麼研究犯罪心理學?難道不是為了打擊犯罪嗎?當你在學時,難道不曾想過未來要將所有可惡的罪犯繩之以法嗎?難道這些──不是你的理想嗎?難道我在那一篇篇論文背後看到的冷靜又熱情的男人,只是那種欺世盜名的學者嗎?」
她質問他,憤怒又心痛地,可他卻只是緊抿著蒼白的唇,神情冷然。
她瞪視他,視線逐漸模糊,最後,她深深呼吸,顫聲再問了一次,「告訴我,難道我得到的印象都是錯的嗎?」
「……是錯的。」
簡單平淡的三個字猶如最冰冷的利刃,無情地劃過她柔軟的心。
「我明白了。」她啞聲道,弄不清胸口那股如墜冰窖的寒涼是什麼,只知道那冰涼的感覺凍得她無所適從,茫然失措。
她迷惘地瞪著面前不動如山的男人,好一會兒,忽地跺了跺腳,窈窕的身子像一陣狂風,迅捷地捲出警局大門,捲入屋外蒼灰色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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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深秋的雨雖然細細綿綿,卻依然浸了她一身濕,沁涼冰寒的感覺穿過風衣,直透入她五臟六腑。
下雨了。
矢島薰仰起頭,茫然地瞪著積壓著灰色雲層的天空。
真是太好了!她這是怎麼回事?莫非老天嫌她心頭燃起的怒火太過狂野,所以才降下這場秋雨澆熄這莫名烈焰?
也許她真的是太過激動了。
一念及此,她倏地閉眸,深吸一口氣,接著回首,望向來時路。
後面的世界與前頭一樣,一片蒼茫,彷彿毫無盡頭。
他沒有追來。
她想,一面打了個寒顫。
伸出雙手包裹住自己的肩膀後,毫無血色的唇淡淡揚起自嘲的弧度。
他為什麼要追來呢?主動開啟戰端的人是她,將他痛斥得狗血淋頭的人也是她,他何必還要追來自取其辱?
她又不是他什麼人……
用力甩了甩頭,她邁開步履繼續前進,眼前的視界卻愈來愈朦朧。
她知道不只是雨的關係,也許,還因為佔領雙眸的淚……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哭──眼淚,是女人用來征服男人的式器,是她一向最不屑的,那種柔弱的女人最愛用的武器。
她既不是那種柔弱無助的女人,面前又沒有一個強壯的男人容她任性地撒嬌,那麼,還哭什麼呢?
她不知道。
她也不想哭的,只是淚水,就那麼霸道地佔據她蒼白的容顏,和冰涼的雨融成令人傷心的濕潤。
她踽踽獨行,猜想也許自己會這麼一個人走到天荒地老,直到世界的盡頭──
那又怎麼樣呢?這麼多年來,她難道不是就這樣走過來了嗎?她不需要一個男人在身旁與她並肩,只要她的好朋友們偶爾在路邊朝她伸出溫暖的雙手就好。
她可以的,可以就這麼走下去,不需要男人來替她遮風擋雨……
她眨眨眼,面前煙雨迷濛,她愈來愈辨不清方向,在一顆心慌亂地逐漸加速時,右小腿忽地一拐。
她低下頭,發現高跟鞋跟不知何時卡住下水道蓋口的細縫。
顫抖的唇角冷澀地揚起。
果然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她彎下腰,試圖拔起高跟鞋跟,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輕易拔起,反而因為過於用力,折斷了紐細的鞋跟。
她下禁愕然,神思有片刻陷入迷惘,半晌,忽地啞聲輕笑。
做什麼啊?連走路都不肯讓她好好走嗎?
她驀地咬牙,索性連另一隻鞋也脫下,接著站直身子,一手提著一隻高跟鞋。
就算裸足又怎樣?不至於連路也不能走了吧。
想著,她傲然挺直背脊,正打算重新邁開步伐時,一個高大的陰影忽地逼臨她眼前。
她揚起頭,眼瞳映入一張帶著笑意的男性臉孔。
「喬石?」她微微茫然,不敢相信。
他終究還是追來了,帶著一把足以容納兩人的黑傘,為她遮去秋風秋雨。
見她的眸光停留在黑傘上,喬石微微一笑,靜靜解釋,「我跟聖卡爾警局借來的。」
「你──不必理我。」她倔強地撇過頭。
他聽若罔聞,以眸光指了指她穿著黑色絲襪的裸足,「你打算就這麼在地上走嗎?地面很涼的,小心感冒。」
「那又怎樣?反正我全身都淋濕了,不差這一雙腳。」
他再度微笑,「其實我可以幫你把另一隻鞋跟也折斷,這樣你還是可以穿鞋走路。」
「不必了。這樣就行了。」
他默然,好一會兒,伸手揚起她下頷,深邃的黑眸鎖住她,「你很倔強,矢島薰。」
「我就是這種女人。」她負氣地直視他。
「我知道。」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我跟丹尼組長說過了,我們會繼續研究案情,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幫助。」
「你──」她瞪視他,感覺降到谷底的心情逐漸翻揚,「願意幫忙他們了?」
「是我們。」他糾正她的說法。
「對,我們。」矢島薰喃喃地,美眸綻出柔和輝芒,「我很樂意幫忙,我很高興──」她頓了頓,嗓音更加清柔,「能繼續跟你合作。」
她溫柔的言語及凝視似乎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泛紅,撐持她下頷的手亦狼狽地縮回。
見他如此倉皇的模樣,她微微好笑,卻也有些羞澀,玉頰同樣染上薔薇色。
氣氛一時靜寂,兩個人肩並著肩,默然地在雨中前進。
好一會兒,她終於打破僵凝,「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呢?」
「這個嘛──」他沈吟數秒,最後輕輕歎息,「也許是因為你激動的模樣讓我想起我的學生時代吧。」
「你學生時代?」她好奇地瞥他一眼。
「嗯,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瞧你滄桑的口氣。」她微笑戲謔他,「你不過也比我大上五歲而已啊,沒那麼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