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安慰著自己,翠眸調向頭髮半白的組長,力持鎮靜。
「……我只是忍不住覺得奇怪,一個事業有成、外表又出色的男人,會需要連續對數名妓女下手,滿足自己的性慾嗎?」
強納森果然提出了質詢。
她反應迅速,神情嚴肅,「我說過,除了性慾,他真正想滿足的是一種宰制女人的權力慾望,這是他無法從他『正常且高貴』的妻子或女友身上得到的。」
「好吧,就算兇嫌是某個會計師好了,矢島小姐又怎麼知道他車子的里程數極高?」另一個警探開口,不懷好意地眨眨眼,「莫非你是靈媒,擁有透視能力?」
「我推測他車子的里程數極高,是因為這四樁謀殺案都發生在高速公路上,表示嫌犯經常開車漫遊,四處搜尋被害者。」
「那麼你又如何判定這四樁謀殺案都是同一個人犯下的?」
「因為『簽名』。」她鎮定回應,「這四個女人被害後,屍體皆被裸陳於公路附近的郊外,擺出淫穢的姿勢──一般罪犯是不會在謀殺後還費心為屍體擺出具有象徵意味的姿勢的,這種情形相當少見,可在這四起兇殺案裡卻都發現同樣的情形。這就像是一種『簽名』,是行兇者為了滿足自己必須做的事。在每一樁連續兇殺案中我們可以發現不同的簽名,而我相信,為屍體擺出淫蕩的姿勢,就是這名兇手為了彰顯自己的簽名。」
「簽名?」警員們面面相顱,臉上的表情又是驚異,又是懷疑。
室內,開始響起一片低聲交談的嗡嗡聲,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表示著自己的意見。
驚愕,不信、猶豫、懷疑,蘊著挑釁意味的聲浪一波波推向矢島薰的耳膜,她閉眸,深吸一口氣。
「我建議貴組可以派人到最近這一個被害者──瑪麗?喬的墓地或犯罪現場監視,說不定可以發現符合描繪的兇嫌出現……」
「他到墓地幹什麼?」一個警員諷刺地笑道,「莫非為了祭拜不小心被他害死的女人?」
「不。如果他真的出現,只是為了回味犯罪過程。」
「回味──犯罪過程?」
「為了得到滿足。」矢島薰面容冷如凝霜,「一旦他再也無法藉著回味得到滿足,便是他再一次犯案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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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這個氣質高貴的女人不就是總理大臣的女兒嗎?」
「啊?你是說那個千金大小姐?」
「是啊。」
「不會吧?總理大臣的掌上明珠幹嘛不好好在家裡當大小姐,跑來幹什麼犯罪心理側寫?她有病嗎?」
「誰知道這些名門千金想些什麼?要是我就悠悠閒閒待在家裡享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說的沒錯,像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還是別出來晃蕩,找我們這些男人的碴比較好。」
「什麼外表出眾的會計師?如果兇手真的是那麼成功的男人,幹嘛還要殺害妓女尋求快感?」
「那女人該不會天生痛恨男人吧?」
「說不定哦……」
直到矢島薰離開多羅郡警局許久,兇殺組警察們的竊竊私語彷彿仍在她耳邊迴旋著。
一群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想,狠狠甩頭,墨黑色的髮絲自緊緊束著的髮髻中松落,飄然垂落肩頭,形成好看卻狂野的波浪。
手指輕輕一按,她讓溫熱的水流當頭衝下,刷過她豐厚的秀髮以及肌膚瑩膩的裸軀。
如瀑布般傾瀉的水流,洗去了她身上因處於密閉空間沾染的一身煙味,卻帶不走滿腔的焦躁與怨怒。
她早明白,一個女人從事這一行難免會惹來物議,卻沒想到哈斯汀的男人氣量竟如此狹窄,對女人涉足打擊犯罪領域依然帶著排拒的態度。
不錯,她是名門千金又怎樣?她是出身官宦世家,可並不表示就是個只會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她畢業於哈斯汀最好的公立大學,還特地到美國深造犯罪心理學,甚至還在FBI(美國聯邦調查局)受訓了一年。
她是犯罪心理學碩士,也擁有實際工作經驗,應王國中央調查局之聘回國擔任犯罪心理研究科側寫官。
「多羅郡公路殺手」並不是她負責的第一個CASE,可遭受的輕蔑對待卻名列前茅。
只因為她是個女人,又出身不凡,所以就必須忍受這些沙文主義豬不合理的偏見嗎?
可惡!
矢島薰不禁詛咒一聲,仰頭最後一次讓水流沖刷過全身,然後跨出玻璃淋浴間,拾起白色浴巾拭乾自己。
才剛戴上黑色胸罩,還來不及套上白色浴袍,旅館的電話便銳聲響起。
她按下浴室牆面的按鍵,將通話從影像切換到只有聲音的模式,「哪一位?」
「矢島小姐嗎?」是強納森蘊著淡淡笑意的嗓音。
矢島薰聽出了,「有什麼事嗎?」
「我們剛剛派人到墓園監視,發現了一個符合你側寫的男人。」
「什麼?」她微微一驚。
這麼快就發現兇嫌了?
「他三十二歲,英俊又有魅力,車廂內保持得很整潔,里程數很高──我的手下立刻將他帶回來問話……」
「我馬上過去。」
沒等對方進一步解釋,矢島薰立刻結束通話,她匆匆走出浴室,從衣櫥裡兩套掛得整整齊齊的套裝中撿出鴿灰色的那一套,跟著順手拿起掛在門邊衣帽架上的駝色長風衣。
不過幾分鐘時間,她已經穿好套裝,綰上髮髻,提著黑色公事包,神清氣爽地出門。
秀麗的面容,是一貫冷靜無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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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金屬椅上的男人相貌確實相當不錯。
濃密而微微不羈的黑髮,聰慧機敏的黑眸,紅潤的薄唇噙著淡淡微笑,一隻手閒閒地擺在桌上,另一隻手則跟隨喉間吟著的歌曲,輕輕敲著節拍。
瞧他這副從容自得的模樣,就好像正享受著某個只有他自己知曉的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