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不知悔改的傢伙!
矢島薰看了就有氣,簡直無法再鎮靜地透過玻璃窗凝視問案室。她好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去,狠狠朝這個草菅人命的男人踢上幾腳。
「為什麼你們不快點審問他?」她忍不住對站在她身旁的強納森皺眉。
「我們已經問過了,小姐。」後者對她半諷刺地一笑,「問題是他不承認自己是兇手。」
「他當然不承認。」冷冷一撇嘴角後,她深呼吸,努力命令自己冷靜,「他是什麼來歷?」
「他叫喬石,中國人,只是偶然開車經過多羅郡,在墓園停下來參觀而已……」
「哈。」普通人會那麼無聊參觀一座鄉下墓園嗎?那裡可沒埋什麼知名人物!
強納森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棕眸閃過某種光芒,「接下來不如請你幫忙如何?」
「我?你們要我問案?」矢島薰蹙眉,「你明知問案是警方的責任,我們側寫官不能插手的。」
「我知道,但我們跟喬先生之間有很嚴重的語言溝通障礙。」
「溝通障礙?」
「他只會說中國話跟英文,而我們這些鄉下警察中文跟英文都不怎麼樣。」強納森涼涼說道,「相信博學多聞、精通數種語言的矢島小姐一定能充當我們的翻譯。」
他在嘲諷她。
矢島薰敏感地聽出強納森語氣的譏刺,翠眸不禁一冷,但她只是靜定回應,「既然如此,我很樂意權充貴局的翻譯。」
「很好。」強納森淡淡地笑,領頭旋身,走進問案室。
矢島薰跟著進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規律的聲響。待她窈窕的身軀終於在中國男子的面前落定時,他才恍然從沉思的世界裡驚覺,揚起頭來。
深邃的黑眸定定凝住她。
她倒抽一口氣,有數秒的時間呼吸困難。
那樣深邃、意味深刻,又隱隱蘊著玩世不恭的眼神震懾了她,她躲不開,只能狼狽地被釘在原地。
接著,兩瓣俊朗的唇微揚,逸出清雋好聽的笑聲。
「你就是矢島小姐嗎?」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居高臨下地逼近她,「在下喬石。」
她微微暈眩,在怔然與他右手相握後,才驀地驚覺自己的失神。
他是個嫌犯啊,而她竟然任由他瀟灑悠閒地與她握手,彷彿兩人是在某種宴會場合相遇,而不是在這狹窄陰暗的問案室!
而且,他是怎麼知道她姓名的?
「我想,強納森組長已經告訴你我來擔任你們的翻譯吧?」她說,強迫自己直視面前微笑魅惑的嫌犯,緊緊咬住牙關。
「翻譯?」他似乎有些驚訝,微微挑高濃眉。
「是的。請坐。」她示意他坐下,跟著與強納森在他對面坐定,「你說你來自中國?」
他點頭,跟著補充,「上海。」星眸閃過燦亮輝芒。
「上海?」她不明白他為何特別強調,微微一愣,「就是那迷人的東方之珠嗎?」
「不錯。矢島小姐既然聽過上海,想必也聽說上海男人特別溫柔體貼吧?」他微笑問道,口氣淡淡輕佻。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挑逗她?一個殺人嫌犯挑逗她?而她,竟然有一瞬間還心跳一停?
莫名怒火悄悄在矢島薰心底燃起,她氣他,更氣自己。
「我沒聽說過上海男人任何事。」她凝眉,抿唇,端出最嚴肅的神情,「我只想聽你告訴我,為何你今天下午會出現在多羅郡三號墓園?」
「我說過了啊,我只是開車經過,順道參觀一下而已。」
「參觀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墓園?」她冷冷望他。
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聳聳肩,「或許對你們而言那座墓園沒什麼,可對我們中國人而言,西方墓園還是很有趣的,不論是墳墓的雕刻,或墓碑上的紀念文字,都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純粹只為了研究雕刻和紀念文字才在那座墓園徘徊?」
「是的。」
「沒有任何其他的原因?」她假裝平和地追問。
他微微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傾身上前,翠眸緊盯他俊秀的面孔,「瑪麗?喬這名字對你有任何意義嗎?」
「瑪麗?喬?」黑眸閃過怪異的銳芒。
矢島薰心一跳,感覺自己似乎逮到了,她深深呼吸,眸光不曾須臾稍離喬石的臉龐。
後者默然半晌,終於,微微一笑,「你是在向我問案嗎?小姐?」
「不錯。」她自齒間逼落,看不慣他到現在還故作冷靜。
他望她半晌,驀地伸手支額,唇間迸落清朗的笑聲。
他笑得那麼暢快,那樣開懷,像發現什麼可笑到極點的事情一般──
矢島薰嬌容凝霜,「你笑什麼?」
他沒回答,搖搖頭,俊容首先轉向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強納森,「你沒告訴她嗎?」
後者雙手一攤,「看來是矢島小姐誤會了。」
「誤會什麼?」她銳聲插口,眸光在兩個男人之間交互來去,胸膛隱隱漫開不祥之感。
「請看我的護照跟簽證,小姐。」喬石一面說,一面自牛仔褲後口袋掏出證件,「上面寫著我是前天才入境哈斯汀,因此,我不可能是多羅郡四樁連續謀殺案的嫌犯。」
矢島薰搶過護照,急速翻閱著,在其中某頁發現哈斯汀的入境章時芳心不禁一沉。
不錯,日期確實是前天。
她轉過秀顏,瞪視強納森,「這護照是真的?」
「是的。」他點點頭,「我們用紅外線確認過了。」
「你──」她面容刷白,嗓音氣得微微發顫,「你竟然故意誤導我……」
「我可沒有,小姐。」強納森舉高雙手,作投降狀,「我只是請你進來翻譯,可沒說喬先生就是嫌犯啊。」
她被整了!就這麼簡單!
瞪著強納森狀若愧疚,其實暗暗得意的神情,矢島薰明白自己被這個地方警官狠狠耍了一記。
她更明白,自己絕不能因此失去鎮靜,否則只會增添多羅郡警局茶餘飯後的話題而已。
只這麼一轉念,她原先憤怒焦躁的心緒便逐漸平定下來,面容重新恢復一貫冷靜,「既然多羅警方不認為喬先生是嫌犯,那我便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說著,她起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