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猛然抓住溫泉的手,「你答應我,這個暑假千萬不要離開鎮上!」
「為什麼?」溫泉—臉莫各其妙,「水蓮,你怪怪的……」
「總之你答應我就是了!」
「嗄?」
「我求你答應我……」她哀求著,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珍珠,紛然墜落,震動了兩個男孩。
「水蓮,你、你究竟怎麼了?」溫泉急得口齒不清,「不、不要哭啊,你幹嘛、幹嘛這樣子啊?弄得我神經都緊張起來了。喂!」
「我怕你……失去夢想……」她哽咽著。
那感覺一定很苦很痛,當溫泉在醫院醒來,發現自己再也抓不住夢想時,他一定會痛不欲生。
「失去夢想?怎麼會?」
「你會的!如果你不肯聽我的,你可能會——」
「水蓮!」見她瀕臨崩潰邊緣,一旁的齊京聚攏眉峰,開口斥道;「不要這麼歇斯底里的!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不知道的人是你!」她轉過朦朧淚眼,衝著他尖聲喊,「你這麼完美,做什麼事總是這麼容易,家世背景又好,一出生就比別人多擁有幾百倍的優勢,你怎麼知道失去夢想是什麼感覺?你怎麼知道我們平常人努力了半天卻做不到是什麼感覺?你一點也不瞭解!」
「水蓮!」這回阻止她的人是溫泉。「別這樣說話。」
「我說得不對嗎?本來就是這樣,本來就是!」她啞聲喊,螓首抵住溫泉胸膛,小手緊緊抓住他衣襟。
有時候她真恨那樣完美的齊京,真的很恨……
「水蓮,別哭了。」她突來的脆弱令溫泉不知所措,無助地拍撫著她背脊。「好了,別哭了,別哭了。」
齊京默默望著這一幕,良久,他—甩頭,大踏步離去。
挺直的背影看來……好孤寂。
溫泉歎息,雙手握住程水蓮肩膀,稍稍推開她,「水蓮,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她仰起滿是淚痕的秀容,「難道不對嗎?他本來就是天才、是完人,怎麼會瞭解我們這些人的感覺?」
「你不該這麼說話,水蓮。」他輕斥,「你錯了!」
責備的眼神台她一愣,「我……錯了?」
「世上沒有什麼人是完美的,就算天才也得靠九十九分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就。」
「可是齊京什麼都會。」她很是激動,「頭腦聰明,功課好,籃球、網球、游泳、空手道,什麼運動都行,連圍棋也贏了你,還有你加道嗎?他也會彈鋼琴、拉小提琴……你不也說過,哪有這種什麼都會的人?」
「如果他什麼都會,也是因為他什麼都學。」他沉靜地說著,「仔細想想,你不覺得這樣的他其實有點可憐嗎?」
「可、可憐?」
「他為什麼什麼都會?難道不是從小被逼著什麼都學嗎?要用功唸書,要考全校第一名,要培養藝術修養,也要鍛煉體魄。岡為他是齊家的小孩,所以沒有一樣可以不如人,所以必須光耀門楣——對那傢伙來說,這應該是不小的壓力吧?」
她聽著,不禁怔住了。片剡,才困難地自喉間逼出嗓音,「溫泉,我以為你……不喜歡齊京。」
「我……也不能說不喜歡他啦。怎麼說,唉,其實我滿崇拜他的。」最後一句降低了聲調。
「崇拜?」
「嗯。」他別過頭,臉頰微微泛紅,看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傢伙真的很強,你不覺得嗎?」
「……嗯。」
「而且又認真。」他攤攤雙手,「我對認真的人最沒轍了。」
「認真?」
「你不覺得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嗎?」他回頭看她,黑眸掠過一絲感歎,「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好—這麼大的壓力一定很不好受吧。」
她聞言一震。
是啊,那樣的壓力的確不小。為什麼她之前從不曾想到這一層呢?
她只看到了齊京風光的表面,卻從沒細心去探求他隱藏在深處的另一面。
為什麼反而是總視齊京為兢爭對手的溫泉來點醒她?
一念及此,她的心慢慢揪起來,眼眸又是一酸,蒼白的唇瓣發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溫泉凝望她數秒,又歎了口氣,「你最近真的變了,水蓮。」
「變、變了?」
「大家都說你現在變得比較有主見了,不像以前人家說什麼就做什麼,濫好人一個。」他微笑睇她,「現在的你,可不好欺負了呢。」
「這樣……不好嗎?」
「不會啊,其實這樣比較好。」他頓了頓,一向清朗的嗓音放得低柔,「只不過以前的你好像比較溫柔體貼。」
他的意思是,現在的她不體貼嗎?
淚霧再度在她眼眶聚攏。
「水蓮,你不是齊京的未婚妻嗎?有時候應該站在他的立場,好好為他想想啊。」
「我——」她哽咽,眼神一轉,這才發現齊京已離開了。
「你知道他剛才離開的時候,背影有多孤單嗎?」溫泉表情嚴肅,「我從來沒看過齊京那樣子。」
孤單?
這沉重的兩個字宛如巨石,瞬間壓得她胸口透不過氣。
她是不是在無意之間……傷了齊京?
領悟這一點後,她又是慌亂又是心疼,難以形容的滋味從血流竄過,激起—陣戰僳。
「快去找他吧。」看出她的震撼,溫泉微微笑了,「你可是欠他一個道歉哦。」
「嗯。」她點頭,提起步履就要急奔,可似乎想起什麼,又回過頭來,「謝謝你,溫泉。你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男人的。」
「哈!你怎麼知道?」他古怪地撇撇嘴。
「我就是知道。」她柔聲道,「能被你愛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多謝啦。唉,要是那女生也這麼想就好了。」最後一句是含在口中的,只有他自己聽見。
她聽不清,「什麼?」
「沒什麼,快去吧。」
「嗯。」嗓音才剛落下,她立刻拔腿狂奔,一顆心早已飛到那個被她刺傷的男人身上。
第六章
程水蓮追到齊京的教室,想跟他道歉,可他卻不在教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