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在他嘴角凍結。
「我是清白的!」程水蓮一宇一句地強調,仰望他的眸流蘊的是憤慨、是不服氣、也是淡淡的恨意。
相對於她的激動,他仍然保持一貫的淡漠,「你當然是清白的。齊家的少夫人不可能跟謀殺扯上關係。」
冷絕的話語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熱烈的掌聲緊接著響起。
旁觀的眾人圍了上來,男男女女,笑容既是羨慕,又掩不住微微的妒意。
「齊京,真是跳得太好了!你們倆簡直是職業級的,參加比賽肯定沒問題。」
「你說什麼啊?齊京哪可能去參加那種不入流的比賽啊?」
「是啊。而且,他也捨不得讓他漂亮的老婆拋頭露面吧?」
頓時,一串笑聲朗朗灑落,無數道眼光霎時集中在程水蓮身上。
她咬了咬牙,敏感地察覺到這些眼神裡暗含的嘲弄之意。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的人大概都略有耳聞,身為齊氏企業下任掌門人的齊京,對妻子的保護幾乎已到了嚴厲的地步。
他似乎仍當她是未成年的少女,甚至還立下了十一點前必須回家的門禁。
既不許她上班,也不贊同她和其他貴夫人一樣經營慈善事業,只希望她乖乖待在家,必要時和他一起出門,演上一出夫唱婦隨的傳統戲碼。
他管教她如此之嚴,偏偏還是鎖不住她渴望自由的心志,那晚她放肆地沉醉酒鄉,其實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可沒料到竟會被牽扯進一樁謀殺案。
如此大的醜聞,也難怪齊京不惜動用齊家的影響力把一切給壓下去。
她該感謝他嗎?若不是他,她現在可能正在警局面對警察無情的質詢;若不是他,她今晚也許要承受這些人更加惡毒的眼光。
一切都要感謝他嗎?
顫著心韻,程水蓮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窒悶,她揚起清澄麗眸,以一種屬於齊家人的傲氣流轉週遭。
在她十七歲的時候,她會很害怕這樣的注視,可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膽怯少女了——齊京教會了她怎樣戴上鎮靜的面具。
「其實只是彫蟲小技罷了。」菱唇微揚,「憑我們兩個這種水平,別說職業比賽,連業餘的恐怕都過不了第一關吧,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沒錯。」齊京接口,深眸迅速掠過一道輝芒,除了程水蓮,沒人注意到他正對妻子表示讚賞。
「哎唷,兩位,拜託你們別那麼謙虛了好嗎?」
「是啊,你們跳得真的很棒耶。」
「說實在的,你們兩個到底練探戈練了幾年啊?第一次共舞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
這個問題令程水蓮一愣,她眨眨眼,星眸一時漫開朦朧。
是啊,他們第一次共舞究竟是什麼時候呢?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十七歲。」略沉的嗓音淡淡揚起。
她愕然望向齊京,後者也正凝視著她。
「真的?那麼早嗎?」某人驚訝地嚷道,…坦麼說,你們兩個算是青梅竹馬嘍?」
她聞言一愣,直覺搖了搖頭,「不,不算吧。我們……只是高中同學。」
「咦?高中就認識了啊。」
「嗯。」她輕應。
「在台北嗎?哪一所高中?」
「在台東,一所鄉下學校。」
「台東?」眾人面面相覷,難以想像呼風喚雨的齊家少東竟曾窩在那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
「那時候我奶奶身子不好,所以我陪她在鄉下住了幾年。」齊京簡單回應。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介無權無勢的平民灰姑娘能有機會攀上高枝變鳳凰了。
是錯覺嗎?她似乎能聽見這些人心底的聲音——他們在嘲諷她吧?
程水蓮深吸一口氣,揚起玉手下意識拂了拂鬢邊一縉細發,腕上卡地亞最新款的鑽石手鏈與秀頸上價值連城的項鏈相映成輝,襯得她因跳舞而酣粉的臉頰更加暈紅。她旋過身,YSL紅色禮服裙裾翻飛出吉普賽女郎的迷人韻致,瞬間攫住場內男性一致的注目禮。
「我們該走了吧?京,你明天還要飛去紐約開會呢。」她仰頭溫柔地凝望夫婿,不高不低的聲調恰到好處。
「對啊,差點忘了。」齊京點頭,嘴角淡淡勾起招牌微笑,瞬間迷倒一屋子女性。「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語畢,他揚起手臂,極自然地環住妻子纖細的肩,在眾目睽睽下,瀟灑悠閒地擁著她離去。
就連退場,他也如王子一般睥睨全場,氣韻天成。
她澀澀苦笑,這一刻更加意識到自己不是個公主。縱使接受了這麼多年的訓練,她仍然無法在公眾場合表現得同他一般氣定神閒。
即便穿戴著名貴衣飾,也不過是個呆板的洋娃娃而已。
步入蒼茫夜色,她抬眸,若有所思地凝望天際一彎新月。月,冷冷的、靜靜的、漫不經心地灑落一夜光華。
「我讓你丟臉了吧?京。」
「什麼意思?」攬住她的手臂一緊。
「我一直在想,也許你當年不該指定我為未婚妻。」她幽幽地輕吐。
「……那有什麼不對?」
她轉頭,悲哀地望住他,「我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由我來決定。」他說,在穿著制服的司機打開車門後,近乎霸道地將她推進裝潢豪華的車廂內。「回家吧,別想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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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她怎能不想呢?教她怎能不介意呢?
比起出身於名門望族的齊京,她只是一個家世平凡的普通女孩而已。她沒錢沒勢,從小在鄉下長大,功課中等,個性又膽怯,在學校裡還常被欺負,要不是她外公在齊家擔任管家,他們兩人怕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可當年如一顆星子般墜落校園的齊京卻注意到她,還指名要她以未婚妻的身份住進齊家——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荒謬!
她何德何能,究竟是哪一點被他看上了?
多年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即便兩人結婚這麼久,她仍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