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殘忍了啊……
突然!就在費英昂輾轉扭動身體的瞬間,劇烈的折騰使得原先被小心收藏在胸口裡的物品掉了出來,在被血浸紅的地面清脆的跳動著滾落在他的手邊。翠綠色的光暈提醒著後者,它所代表的那份濃得如玉質般的情誼……
「……洛冰……」要死了,身體快要裂了似的痛!但為什麼,他會覺得幸福呢……
微微瞇起眼睛,費英昂艱難地伸長手臂,但就在指尖碰到那帶著自己體溫的光滑的剎那!一股天地間混合而起的力量席捲而來,迅速拉動他癱倒在地的身體,向著不知名的黑暗——是那股把他該死的拖到這個鬼地方來的神秘力量——
太俗了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自己快要斷氣的最後關頭出現,又不是拍三流的言情劇!咬緊牙關,雖然知道沒道理,可費英昂還是本能的把錯誤怪罪到藺寒這隻鐵公雞的頭上!要不是惜錢勝命的對方租了架該被解體的破飛機,那麼他現在也不會渾身浴血,半死不活的倒在這裡了!還被奇怪的女人用對待女人的方式對待、還打了幾場痛快淋漓的血仗!這一切惡夢般的事情,終於要結束了嗎?!
喘息著任由那股力量將自己包圍,費英昂淡淡地苦笑了一下。也該結束了呢!畢竟……他不是屬於這裡的……也無法想像在這個女尊男卑的扭曲世界裡生活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回去……是自己最好的結局不是嗎?去他自己的世界裡,找個溫柔賢惠,小鳥依人的女孩,聽著她嗲嗲地向自己撒嬌,展開手臂把柔弱的她抱在懷裡呵護著……
那樣……才是自己應該過的生活不是嗎……
然而……
餘光瞥到被拋落在地面上,孤零零的迎著朝陽,泛起無瑕的光芒的翠玉,一瞬間,費英昂的呼吸停滯了!比身體更強烈的痛襲上了他的心臟,像是在抗議他刻意要忽略的某種情感似的,一浪浪沖向自己的胸膛!他在猶豫什麼啊!那個玉鐲,不正正是自己堂堂男子漢被羞辱的證據嗎?!不正是他最厭惡最嫌棄的東西嗎?!不就是……
「可惡——」至少、至少在離開前,讓他帶走那個鐲子!體內燃燒起比求生還要瘋狂的力量,費英昂拚命的伸長手臂,邊抗拒著要帶走自己的力量邊抓向玉鐲:「可惡——我只要帶上那個而已——再等等——」為什麼非要帶走自己討厭的東西呢?為什麼他一個男人,要為女人家的首飾歇斯底律呢?為什麼——為什麼———
不管為什麼了!那個玉鐲,再怎麼不合時宜,也是那個人、那個人送給自己的禮物!第一份禮物,唯一的禮物……那是他愛過的證據——
「還差一點……」明顯的覺察到牽引自己的力量在減弱,費英昂不是不怕自己這一掙扎,可能就會死在異鄉再也回不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放棄近在咫尺的玉鐲!回去活也好,留下死也罷……說他為了個女人送的東西因小失大也無所謂啦!誰叫他天生就不是做英雄的料……愛了,就死心塌地了呢……
「夠、夠到了——」隨著費英昂的歡呼聲響起,那股收縮中的力量也消失了!彷彿是在手指不顧一切的觸摸到玉鐲的那一秒,上蒼就替他做出了決定似的。他應該留下來……因為……
「英昂——」馬踢聲踏著催促的節奏飛奔而至,一聲響徹雲霄的嘶鳴後,曲洛冰的馬兒人立而起,在費英昂的前方刨蹬前蹄,接著炫耀似的噴出兩股粗氣,穩穩的立在了陽光的照耀下,映襯著主人輝煌的銀甲!第一次,費英昂看見這個冷靜的女人氣喘噓噓,想要哭又想要笑的滑稽表情。可他沒有笑,因為這個表情太美了……
猶如自己全部的苦痛都在曲洛冰動容的呼喚聲中得到了淨化似的,他伸出手臂,她躍下馬背,緊緊地,擁抱在了晨曦照耀沙場的同時——
牢牢地扣緊對方失血而虛弱的偉岸軀體,曲洛冰落淚了。
死死地抱住對方隨顫慄而抖動的銀甲,費英昂欣慰地歎息了。
「女人是不該流淚的……」許久,曲洛冰有些尖銳的嗓音輕輕地囁嚅起來,風霜吹打的面頰升起粉紅的色澤。而費英昂也不甘示弱的撇著嘴角,戲謔的諷刺道:「男人是不該婆婆媽媽的……」不知是誰先開的頭,幾秒鐘後,他笑了,她也笑了,笑自己,也笑對方,更笑這沙場的殘骸們,竟然比活著的人識趣,一聲也沒有打攪……
「我是不是該立刻嚥氣,來襯托一下你這位大英雄的悲壯呢?」嗆咳了幾聲,當事人終於意識到自己淒慘的現狀。驚慌的神情閃過曲洛冰堅定的雙眸,幾乎是責罵般,她大聲的駁回費英昂的提議:「不許!給我撐下去——我立刻帶你去找大夫——你必須給我撐下去!不許死——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後,再讓我失去——求你……」
「痛痛痛痛——」冷不防被抱得那麼用力,費英昂抽動劍眉,忙不迭的呼起來:「女英雄!你要不想我死的話,拜託輕一點好不好——我還以為你要給我個痛快呢……」
「我哪算什麼英雄……統領全軍,卻為了一個你,在最後捨棄責任……」
「你還要不滿?!那我呢?!堂堂男子漢,為了個女人家用的玩意兒,差點喪命!」聽到曲洛冰的抗議,費英昂板起面孔,示威似的舉起手裡晶瑩剔透又玉質深沉的翠鐲。在看到那熟悉的物品的時候,他不用多說,對方業已明白了。
原來這個男人沒有丟掉它,她的心意,他從一開始就小心翼翼的保存著,珍惜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英雄氣短就英雄氣短吧——」放棄地歎息著,曲洛冰疲憊又安祥的垂首,默默地吻上費英昂泛紫的雙唇,許下了她的誓言。頓了一下,沒料到不經意間主導地位又被對方奪去了,後者有些懊惱的皺皺眉頭,接著,妥協地回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