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韓怡織陰鬱的坐在咖啡廳裡,透過店裡的大玻璃窗,她看到六台新娘禮車從她的面前呼嘯而過。
今天似乎是個好日子,雖然天氣陰雨綿綿,但還是有許多新人在今天結婚——結婚……原本該是個既定的事實,現在卻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今天的新婚夫妻原本也該包括她。
她的雙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紅腫的雙眼透露她已經哭了好一陣子,雖然明知道不值得,但只要一想到她多年青春就這麼毀在一個男人的手上,她越想就越不甘。」
她的鼻頭一酸,眼淚又直掉。不用別人來提醒她,她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個瘋婆子似的。一夜無眠,又加上披頭散髮,臉上的妝也因為哭泣糊成一團,她的模樣讓經過她身旁的服務生都不敢太過大聲,就怕一個不小心造成她的情緒反彈。
她一點都稱不上優雅的擤了擤鼻子,然後把衛生紙一丟,不能再哭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一向是樂觀又開朗的,她在心中這麼對自己說道。
拿出包包裡的小化妝包,她盡力在一團糟的臉上創造奇跡,雖然不算成功,但至少不再像個鬼似的,她站起身,踏著不穩的步伐,付了帳,便走出咖啡廳。
她知道店內服務生因她離去而鬆了一大口氣,他們八成以為她是個瘋子,她在心中諷刺的心想。
她無意識的走在街道上,現在她放任自己的思緒一片空白,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在大馬路上放聲大哭。她已經夠難堪了,她告訴由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二十八歲了,她原本預期二十八歲可以披上嫁紗,在美美的六月嫁給自己所愛的男人,當個六月新娘,但最後她發現一切的一切不過只是南柯一夢。
她做了長長的一個夢,而這個美夢足足讓她花了九年的時間,九年,她幾乎要大吼,九年的時間,不是九天、九個月,而是九年,她最美好人生中的九年。
男人這種低等動物,果然是沒有大腦的,她在心中詛咒,有一瞬間,似乎打算恨盡天底下所有的男人。
她沒有地方可以去,夜幕低垂,對自己在街上晃了多久,她也沒有概念。
她晃進一家看來似乎很熱鬧的PUB,原本這裡的音樂會使她頭痛,但今天她很歡迎這些「噪音」。
她在吧檯坐了下來,不知道誰給了她一支煙,反正她抽了,她已經很久沒抽煙。
因為那個男人總認為女人不該抽煙,所以她聽話的不再抽煙、全天下或許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樣聽話的女人。
她點了杯酒,迷迷糊糊的喝。
「你看得出來我是個被拋棄的女人嗎?」她喃喃自語的對身旁的人說道。
如果她沒記錯,她手中的煙就是他給的。
「看得出來。」
對方的回答使她打起些微的精神轉頭看他。
「是嗎?很明顯對不對?」她感到淚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轉,對方的臉在她的眼中模糊成一團,「我是個失敗者。」
對方聳了聳肩,對她的話似乎並不以為然。
「被拋棄不等於失敗。」他的聲音很低沈,甚至有點冷淡,或許他不喜歡跟她說話,但她現在需要跟個人談談。
「九年,我花在他身上九年的時間,大學的時候認識他,他當兵的時候,等他回來,幫他找工作、介紹工作,等他有穩定的工作之後,開心的準備嫁給他,最後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
她哭泣的聲音被淹沒在熱鬧的音樂聲裡。
突然,她的視線裡出現一張紙巾,她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胡亂的擦著自己狼狽的臉。
「他竟然跟我最好的一個同學上床,」她欲罷不能的繼續說道,「為什麼他們要那麼殘忍,我今天要結婚,他們昨天晚上卻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你說他們在幹麼?」
「我想,應該不會是聊天吧。」他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口氣。
「當然不會。」她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可人的娃娃臉,是那種不會使人對他有所防備的男人。
她一口飲盡放在她面前的啤酒,卻猛然的被入口的酒嗆到。
她一陣猛咳,對方好意的拍著她的後背。「你不會喝酒,就不應該喝酒。」
「誰說的。」她皺起了眉頭,「我可是千杯不醉。」
「是嗎?」對方的口氣有著懷疑。
「當然!」她甩開他的手,招來侍者要了一打啤酒。「我現在好得很。」
「是嗎?」對方的口氣依然有著對她的懷疑。「你看起來可非常的不好。」
「不!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麼好?」他對她產生了興趣。
「我今年二十八歲,」她像是喃喃自語般開口,「兩歲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我跟著媽媽,一切都很好。高中時代,我媽媽死了,我跟著外婆,外婆對我很好。大學的時候認識了個男人,他對我很好,然後我們要結婚了,一切都很順利。」
「如果,你跟那個男人真的結了婚,或許你真的會很好吧!」他不由得同情起她來。
她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繼續說道:「我的銀行存款等於零,我辛辛苦苦的工作這麼多年,我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房子,」她悲從中來的哽咽,「那是我們結婚後的新居,我還把房子登記在他的名下,反正我們是夫妻,他的東西就是我的,但現在可好,事實證明,我是個笨蛋。」「你是不夠聰明,但說是笨蛋,就言過其實了。」
「我還不是笨蛋嗎?」她的眼淚直冒,「我什麼都沒有了,沒了青春、沒了歲月、沒了朋友、沒了錢……」
「你才二十八歲,不是八十二歲。」
「那有什麼不同,」經過昨天之後,她的心態可能還老過了八十二歲,「反正還不是一無所有。」
「現在的女人不該把男人當成生命中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