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過去了,只有窗外啁啾鳥鳴,和不尋常的寧靜。
「璟衣?」會是在書房嗎?她偶爾會在上班前進入書房替他整理一些夜裡傳來的各式文件、報告,但是對於他的叫喚卻很少置之不理,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讓他知道她即時的方位。
沒來由的,沉甸甸的陰霾爬上心頭,他跳下床,著了件短褲,快速的在偌大的房子裡巡了一回,他連言玲曾借住的客房都打開一探,空無一人!
他轉回臥房內,站在床邊,視線所及處有種難以察覺的異樣感在緩慢流動,他抬眼定睛一看,床頭旁的印第安雕像頭以怪奇的角度與肩膀連接,那不是酋長慣常的姿態。
他意念一掠過,伸手扭動那顆頭顱,將其栘開,往內一瞄,正中他的預感——槍不見了!
她帶著那把槍走了!
走到哪裡?她能做什麼?
昨晚那通電話雖然是蘇新打來的,但她沒再過問啊!她甚至下半夜還和他再次纏綿,表現令他驚喜,難道她腦袋裡同時轉動著相左的思緒?
往右一瞄,手機好端端地放在檯燈下——不好!如果蘇新是從飯店打來的——
他抓起手機,重回來電顯示——電話號碼清清楚楚地躺在那兒!她可以輕易探詢到來處。
他的女人——肯定是要去做傻事!
他胡亂套上外出服,抓了車鑰匙,狂奔出門。
她多久以前出門的?她是不是早就見到蘇新了?她幾年前下不了手,現在呢?她剛剛才獲得可預期的幸福,會這樣輕易讓它破碎嗎?
他急踩油門,穿越無數個閃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惶惶恐懼揪心,冒著冷汗的手幾乎抓不穩方向盤,他竟然極度的害怕失去這個女人。
車子滑進飯店大門前的坡道,車鑰匙丟給泊車服務人員,他飛快衝向詢問櫃檯。(謝謝支持*鳳*鳴*軒*)
「有沒有人來找過七零六號房的蘇新先生?」
櫃檯小姐一愣,隨即展開甜笑。「言先生?您是要找七零六號房的蘇先生嗎?十五分鐘前有位小姐已經到了,要不要幫您通報一下?」即使他頭髮微亂、穿著隨意,那張醒目的臉仍是很輕易地就被認出來,永億在這家飯店曾辦過多次的酒會。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我們約好的。」
該死的蘇新,哪兒不好找,竟找這家宛如永億御用廚房的飯店下榻!一旦蘇璟衣出了事,他想幫她毀屍滅跡也難!
該死!他敲了一下腦袋——他想到哪兒去了!
電梯姍姍來遲,他一個箭步跨進,完全無視三步遠外正朝電梯邁進的五、六個外國觀光客,直接按了樓層號碼和關門鍵,將他們隔絕在外,心急如焚讓他顧不得禮貌。電梯一抵達,門一開,他撞開了等在外頭的房客,抱歉都來不及出口,便火速穿過右手邊拱門,幾步路尋到了那間房。
他舉起拳頭擂門,動作之大,引起了經過的房客注意。
門倒是很快的開了,蘇新像是早已預料他會出現,表情無一丁點兒波動,抿嘴一笑,神采奕奕的,言若濤彷彿在作夢,卻也結結實實的鬆了一口氣。
「言先生,這麼早就到了?怎麼不和璟衣一起來呢?」
他邊說邊側過身讓言若濤進來。
蘇璟衣脂粉未施,白衣、白裙,整個人像一張薄薄的紙,窩在一張斜對門口的絨布沙發椅上,一看見他,眼睛閃了一下,垂下小臉。
「璟衣——」他靠過去,執起她的小手,撫著她的臉。「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我很擔心——」
「對不起——」她勉強笑笑,握緊手裡的皮包,沒想到他會趕來得這麼快。
「我們走吧!待會還要上班不是嗎?」他拉起她的手腕,她極力想掙脫,身子定在厚實的椅身裡不動。
「璟衣和我還有話沒說完,對吧?」蘇新歪靠在雙人座上,身上還著飯店睡袍,髮梢微翹,顯見是被蘇璟衣打擾了清夢。他右臂一伸,拿起茶几上削好的一片水梨,放入口中。
「蘇先生,我們都說好了不是嗎?你不該再見璟衣的!」他看向蘇新。
「若濤,你不該和他交易,他不會放過我的,就像他不會放過我媽一樣。」蘇璟衣幽幽開口,神情並不激動,近似無動於衷,這反倒讓他不安起來。
「璟衣,怎麼這麼說呢!我是你父親,認你是天經地義,你不想再見到我,我就滾得遠遠的,言先生只是盡點作女婿的孝心,讓我安享下半生,這有犯著你什麼嗎?」蘇新點起一根煙,斜睇著兩人。
「你沒有資格向他要一毛錢,你太狠了,他才替你擺平金先生那件事,你竟敢再獅子大開口要兩億?你弄錯了,他不是你的提款機,我也不是你的提款卡!」她瞅著蘇新,冷森森地笑了。「若濤,他是個無底洞,拿了這次,肯定還有下次。正經人家有了一億,一輩子就不用愁了,可他卻要這麼多,可見不知又要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怎能相信這個人!」
「別說了!璟衣,我自有主張,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協議——」他強勢地要拉起她,她竟跳開,站到一旁的角落去。
「沒有我,就不會有這個協議,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她盯著蘇新,一臉執拗。
「怎麼樣?你們小倆口乾脆先回去商量好再說吧,我昨晚兩點才睡,還沒睡飽呢!」吞雲吐霧裡,蘇新略顯不耐。
蘇璟衣眼眸陡地寒光乍現,手上皮包沉沉落地,言若濤循聲一看,她向前平舉兩手,兩掌共握一樣東西,快得他來不及眨眼,那把黑槍真真實實的被她握在手中,槍口朝向蘇新。
「說!說你不會再跟他拿一毛錢,你很快就會離開台灣,不會再來煩我,說!」她的手臂沒有一絲抖動,堅決有力的對準她的父親。
「璟衣——你這是幹什麼?放下!」言若濤跨前一步,心驚肉跳地注視著她的手勢,他深切地感到他掌握不住這個女人,她特異的勇氣和決絕震驚了他。他知道她一直是堅強的,是他一廂情願的想保護她,可現在她卻想用自己方式來保有她愛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