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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不要過來!我怕會擦槍走火!」她挪動了一下站姿。

  蘇新挑了一下眉,將歪著的上半身扶正,美目裡閃著異光,絲毫不見畏懼,唇角還斜斜勾起。「咦,真敢開槍啊?嘖嘖,不愧是我蘇新的種,你比你媽勇敢多了!」

  「閉嘴!這幾年我天天看報紙,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不管你坐牢也好、被打死也好,我都希望這一生不會再看到你!你真以為我不敢開槍是吧?既然你不打算放過我,那我只要殺了你,就永遠不會再有人受害了。」她逼進蘇新,手指勾住扳機。

  「璟衣!你聽我說,如果你不想留在台灣,那我們一起離開,我們可以到你想去的地方——」言若濤倚近她,一邊衡量著奪槍的角度。

  「不必,沒有任何人該為他犧牲、退讓。蘇新!你快說!說你會無條件離開!」她與蘇新只隔了一個茶几,纖弱的肢體強硬的與命運對峙。

  「璟衣!我愛你,你有沒有想過我?別做傻事——」言若濤緊盯著她的手指,從來沒有如此心驚膽戰過,他的背脊黏膩,冷汗未停。

  「我也愛你,所以我不想拖累你,你本來可以好好的,都是我——」她半垂眼眸,極力想撐起因他而柔軟的心。

  「璟衣,我的女兒,我給過你機會,但你做不到,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身上只流著我一半的血,若開了槍,你和我有什麼不同呢?你不是一點都不想像我嗎?但如果殺了我,你就完全和我一樣了,你該怎麼選擇呢?」蘇新靠回沙發扶手,一式的慵懶無謂狀。「你能否認嗎?那一半的血,永遠都存在,如果你想和我一樣,這一生沒有所謂的情深義重,那就開槍吧!」

  「住口——住口——」她的手開始顫抖。「你還是人嗎?」

  「即使我是禽獸,也還是你父親,你的生命是我給的。況且,殺了我,你怎麼面對言若濤?」他又點了一根煙,視線調開,不再看她。

  「璟衣!放下槍!我們回去,我們一起面對所有的問題,我們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完成不是嗎?別為他毀了一切,請你——」言若濤一手搭上她單薄的肩,指頭收緊,讓她感受他的存在。

  慢慢地,她垂下雙臂,手指漸漸鬆脫了,槍口直抵著桌面,言若濤謹慎的接過手,她沒有拒絕,指尖仍舊輕顫著。

  「你說得對,我一點也不想像你,我永遠也不會像你,一半都沒有——」她輕喃著,幾乎無法聽聞。

  然後,電光石火間,她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毫不遲疑地的劃向左手腕,言若濤驚骸地瞪大雙眼,看著那鮮濃的血液怵目驚心的噴灑在蘇新的瞼上,沿著她的指尖爭先恐後的汩汩流向桌面、地板。

  「璟衣——」言若濤大掌迅速攫住她腕上的刀口,用力緊壓。「快去——快去——毛巾——拿毛巾——快——」他朝蘇新大喊,幾已碎不成聲,左手環住她的腰,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蘇新從浴室抓了一疊毛巾,奔向蘇璟衣,取出一條緊緊裹住她紅色的手腕,他雙目圓瞠、驚恐四溢,面色與她一樣煞白,平日的瀟灑全然不復存。

  「我把一半的血……還給你……我自由了……」她眸子無力的看向蘇新,唇角逸出飄渺的笑,緊偎著言若濤。「若濤……對不起……對不起……」

  言若濤咬著牙不發一語,用浴巾裹住她上半身,抱起她,看了蘇新一眼,便衝出房門。

  那一眼,蘇新知道,他從此走出了蘇璟衣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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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閉著眼,疲憊讓她載浮載沉,意識仍能躍出主宰,感知週遭的慌急、擾亂與騷動,原本緊貼住的懷抱忽然遠離了,她半張著嘴,卻說不出抗議,手臂一股刺痛,她沉沉墜入空白無夢的世界,蜷曲著身子,不覺痛苦。

  「璟衣,璟衣,醒來——」叫喚聲悠揚、熟悉,帶著一股寧靜安定的力量。

  她不費力地張眼,四週一片雪白,那收藏在心扉深處的面孔浮現在眼前,如初見般年輕、俊朗。

  「璟衣,醒來——」

  她半夢半醒,微笑以對,發出的聲音飄散在空中。「子浩,是你嗎?我又見到你了?真好——」她指腹觸及那張若有似無的臉,淚霎時淌落。

  「璟衣,別再睡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別牽掛我,我現在很好。」他的手掌拂過她的眼皮,她頓覺安適,視覺又更清晰了。

  「子浩,對不起,別走——」她抓住他的手。

  「他會照顧你,我很放心,你要珍惜,不要輕易放棄——」他的手溜出她的掌握,如影子般的形象在一股刺目強光切入下,溶入雪白的背景裡。

  「子浩——」她囈語著,緊閉合著眼皮,躲避光束的侵襲。

  「璟衣——聽見了嗎?」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那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

  適應了光線後,她再次睜眼,一張冷靜好看的臉在上方審視著她。

  「若濤,她醒了。」言若水靜靜地走開。

  換了張急切憔悴的臉,她迫不急待地想伸手觸摸,可卻被腕上的束縛牽動了痛感,言若濤移近她,臉頰貼向她的手心。

  「別動!你還在打點滴。」

  「我作夢了?現在不是夢?」一動,方覺虛弱。

  「你剛才是作夢了,叫的還不是我的名字!」他怨嗔的說。

  「對不起——」微弱的氣音,傳達不了她的激切,她好想緊緊擁抱他,感受一個實質的撫慰,確定仍與他共處在一個塵世中。

  他輕吻她的手心,她的體溫已有起色,不似初入院時冷涼,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凝聚當中。

  「玉拾在外頭,你要不要見他?」

  她搖頭,有些慌。「我這個樣子,他不會原諒我的,他沒對你怎樣吧?」玉拾一直沒收起對言若濤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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