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以後,和他最接近的,就是我和妳了。」梁伊呂略偏頭,有點困惑。「會有什麼事情是妳、我不知道的嗎?我想可能性很小吧,」
有,一定有。
就像那個「外遇」,黃美涓。她不就完完全全被蒙在鼓裡嗎?
「學長,你認識一個叫黃美涓的女人嗎?」她低頭把玩著刺繡精美的麻質餐巾,低聲問。
梁伊呂聞言,想了片刻之後,回答:「黃美涓?這名字很普通。我該認識嗎?」
「聽說……她和景翔……以前很熟。」她刻意省略了交往,同居、戀愛、在一起等等敏感字眼,卻略不去心中的鬱悶。
「妳也知道,景翔個性海派外向,跟誰都處得來,朋友也多,妳不用聽了誰隨便說說,就想這麼多。」梁伊呂推推自己貴氣十足的細銀框眼鏡,追問:「是誰說的呢?以前的同學?」
「以法學長說的。」謝青雯有些煩惱地托著下巴,悶悶回答。
「顧以法?」雙眉略鎖,不過,他的嘴角撇了撇。「他這人老愛走旁門左道,當初大學不考,跑去考警大;畢業之後,卻服務沒幾年就離開警界了,聽說現在專門和三教九流的人往來,此人不可信,青雯,妳不用太在意他說的話。」
不知為何,謝青雯可以感受得到,梁伊呂在講起顧以法時,難以抑遏的一絲不屑與鄙夷。
「何況,妳聽那些久未聯絡的人說的話,根本不准嘛。」他反問:「妳為什麼會想在高中的校友通訊上刊登啟事呢?高中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何必去找那些不熟、沒聯絡的人?」
謝青雯很快回答:「因為像學長你說的,大學以後,景翔個性雖然海派,但是真正深交的,只有你和我而已。我若還想知道別的,只好找以前的朋友來問。」
那張優雅俊秀的臉孔突然僵了僵,似乎很驚訝謝青雯沒有他想像的那麼蠢、乖巧,居然會用他的話反堵他。
用過餐後,謝青雯婉拒了他要送她的提議,獨自步行回家。
一路上,她都一直在想著顧以法。
顧以法從來不曾讓她等待,也從來不會用像對待小動物一樣的態度哄著她、用不經意的微笑掩飾自己的漫不經心。
顧以法總是很認真地聽進她的話,雖然外表總是懶洋洋的,那雙眼眸卻很篤定--而且,從來沒有批評過她的任何作為。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事實上,和顧以法,她從來沒有想過「配不配」這個問題。
而今天在功成名就的昔日同學梁伊呂口中,顧以法卻好像是個不值得一提的失敗者。這讓她很不舒服。
在眾人的眼中,她不也是嗎?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現在還成了孤兒,唯一交過的男友根本有了外過多年;最慘的是,她連質問他的機會都沒有。
「謝小姐,走路低著頭,小心撞到樹或電線桿。」
「喝!」
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快到公寓附近時,一個安靜的嗓音在她身邊突然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險些真的去撞旁邊的路燈柱子。
神出鬼沒。不知道跟了她多久的顧以法又出現了。他握住她的手臂,穩住。「抱歉,又嚇到妳了。」
「沒錯!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被嚇得險些破膽,謝青雯一時克制不住,開始罵人:「幹嘛這樣鬼鬼祟祟的?!全台北只剩我一個人了嗎?為什麼你永遠都知道我在哪裡!」
顧以法聳聳肩,做個「我也是不得已」的表情。
「對不起,我太大聲了。」謝青雯隨即冷靜下來,道歉。她一面按住心跳得好快好快的胸口。
「沒關係。」他簡單回答。隨即,慵懶神色一斂,他問了一個沒頭沒腦、卻很認真的問題:「妳多快可以離開住處?」
「啊?」她沒聽懂。「什麼意思?」
「收拾一下必需品,十分鐘,夠不夠?」他走在她身旁,照例落後大約一步,低聲問:「盥洗用具那些都不用帶,換洗衣服一兩套就夠了,我是想到妳可能要拿琴譜什麼的,要不然,其實可以什麼都不收就走。」
「走去哪裡?」謝青雯非常困惑,腳步也停了,她轉身想看顧以法。
顧以法沒讓她停下來,有力的大手按在她背後,輕輕推著。「繼續走,先不要問問題,也不要露出慌張的神情。」
她咬住下唇,依他的指示做了。
心裡有著千百個疑問,比如最簡單的--為什麼?還有,不住自己家,要去住哪裡呢?她可沒有太多錢投宿旅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十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坐上顧以法的跟監專用車時,她緊抱著自己的小提琴盒,試圖安撫緊張慌亂的心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突然?」質問的嗓音微微顫抖。
穩定開著車的顧以法轉頭,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妳可能被盯上了。」他言簡意賅地說。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台北市繞兩個小時,其實是很累的一件事。到了終於抵達目的地時,已經過了午夜,謝青雯累得眼睛都快閉上了。
當她看到那熟悉的街道--她幾個月前才來過--時,簡直差點暈倒。「這不是你的辦公室嗎?直接開過來只要半小時,為什麼……」
「以防萬一。」顧以法把車開到後方隱密的入口,進了地下車庫後,一直深鎖的濃眉這才放鬆了一點。
他幫她提起袋子,領頭上樓。那個碎花拼布、已經年代久遠的手制提袋在他麥色肌膚、堅毅的大手裡,看起來很下協調。
「我今天要在這裡睡覺嗎?」尾隨進了佔據樓層一隅的辦公室,謝青雯張望一下,眼睛盯住接待區的小小沙發。
「不是今天而已,妳得在這裡住一陣子。」
「可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看著沙發。「我要練琴,怎麼辦?小提琴我帶來了。不過鋼琴……我總不能打包扛上肩,到處帶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