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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我沒有不吃。」他轉身走向藥田,修長的雙腿輕而易舉就和她打開了距離。「你昨晚還瞧見我吃了烤魚,忘了嗎?」

  春兒怔忡地佇立在原地,不知他這樣是否叫拒絕?

  可是他自己又提起昨晚的事,原來他也沒有忘記呀!

  春兒一顆心忽喜忽悲,不知該繼續因期待而跳動,還是該認命死心地消極下去?

  「你要我站在小徑上吃嗎?過來。」他頭也不回地道,「這裡有亭子。」

  「噢。」她恍然,芳心頓時大大雀躍了起來,背起口袋子就追了上去。

  有蝴蝶!

  不只翩翩然飛舞在身邊,更翩翩然輕舞在她胸前……

  第四章

  「你種的是什麼花草?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顏色,也從沒聞過這樣蕩漾的香氣呢。」

  「這些都是藥草。」

  春兒與駱棄坐在亭子裡的石椅上,他吃著她親手揉蒸出來的饅頭,她看著他親手培栽種植的花草。

  晨風輕送,五顏六色的花兒共草頻頻搖首,香氣四起,悄悄沁鑽人鼻腔心間。

  春兒這一生,從未像此刻感到那般寧靜、恬然、自在過。

  如果可以,就算化做他栽植的一株綠草紅花,就這麼永遠棲身在此也甘願。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嘗著饅頭,目光銳利地關注著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為什麼歎氣?」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饅頭。「這不太像昨天的你。」

  印象中,她應該是紅灩灩得如同五月榴火,潑辣、生動、絕艷、大膽,彷似天不怕地不怕。

  端的是美得驚心動魄,昂首闊步。

  或是像昨夜,清靈皎潔純稚得像個小女孩,一點點小事都能捧腹大笑仰倒在草地上。

  「是不一樣。」春兒承認,輕聲道:「昨天以前的我理直氣壯地認為,命運是可以靠雙手改變的,但是今天的我,精神耗損力氣用盡,已經不敢再確定任何事了。」

  正如她滿腹心意一片巧思,努力揉出的藥草饅頭有誰欣賞?珍惜?

  也許世事全是如此吧,好與不好,契合與否,全憑那虛無縹緲的緣字,她恐怕今生今世都注定精疲力竭也討不了好。

  希望一寸寸被命運斷折。

  看著她落寞蕭索的神情,駱棄心底莫名被擊痛了。

  「發生了什麼事?」

  她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眨了眨濕熱的眼睛,搖了搖頭。「不談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你種了這麼多的藥草,原來你是大夫呀。」

  他靜靜凝視著她,想追問,卻又知道現在不是最好時機。

  何況交淺言深,他有什麼身份追問她的心事?就因為他們倆吃過同一條烤魚,用過同一隻喝茶的杯子嗎?

  「我不是大夫。」他只能捺下微微焦慮的關切之情,平靜地為她介紹那片藥田。「只是喜歡研究藥草。像那端開出小黃花的挺秀之草,喚作『不寐草』,顧名思義,能讓人保持清醒無法入睡。」

  春兒睜大雙眼,頓時有些忘懷自己的傷心事,好奇而興奮地走向藥田,緩緩蹲了下來,端詳研究著那一小簇黃花嬌艷的「不寐草」。

  「有這麼奇妙的草?能夠讓人吃了就睡不著。」她感到新奇地輕輕撥撫過那小黃花,指尖的觸感是如絲般的柔軟。「那麼有沒有一種草,是讓人吃了以後就睡著了不再醒來的?」

  他心一揪,不禁急切衝口而出,「你在說什麼傻話?無緣無故問起這樣的藥草做什麼?難道你想吃?」

  「我……」她回眸,倦然一笑。「倘若真有那種藥草,那麼我也不能現在就吃,我還睡不得。」

  「沉睡逃避絕非良方,勇於面對才是上策。」他緊盯著她。

  「是呀,這像是我會說的話,只不過你說的較文言罷了。」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現在還沒有資格想不開。只是真有這種草嗎?」

  他遲疑了片刻,這才指了旁邊一小叢長得秀麗挺拔的紫色草,「這是『無愁草』。」

  「好名字,睡了就無憂無愁了。」她俯下身,深深地嗅聞那清甜的香氣。

  駱棄謹慎戒備地緊緊凝視著她,深怕她會一把攫起「無愁草」吃了下去。

  「你該看看別的藥草了。」他索性握住她纖細時手臂,半強迫地將她拉離「無愁草」,來到另一區。

  「你種了好多好多呀。」春兒果然被轉移注意力,讚歎地看著各種姿態妍麗俊秀的花花草草。

  「這長著朱紅色小果子的是『醉千日』,吃了會像飲醉了酒般醺醺然,千日後才會真正清醒。」

  她不禁笑了起來,「各大酒坊應該來向你討這些果子才是。」

  他挑眉,似笑非笑。「他們不會做這賠錢生意的,酒客就是要醒醒醉醉、醉醉醒醒的,銀子才會似流水般使了出去,落入他們口袋裡。」

  她點點頭,滿臉佩服。「果然要如此,你真聰明。」

  「不過是淺顯道理。」他淡淡道,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碰觸一叢嫩生生翠綠的草。「你摸摸這個,再放到鼻端一嗅。」

  春兒心兒怦怦狂跳,熱血激盪翻滾了起來,他的大手修長,掌心略微粗糙,卻是那麼溫柔堅定有力。

  被這樣的一雙手擁抱著、呵護著,該是什麼樣的滋味?

  想必一定很幸福、很幸福吧?

  她情不自禁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好緣分決計不會落在她頭上,像他這樣偉岸昂藏的好男人,就算因打擊而有些陰陽怪氣,性情反覆無常又陰晴不定,但任憑哪個千金小姐得了他,恐怕半夜都會笑醒過來的。

  春兒從未有過任何一刻像現在,那樣痛恨自己的出身卑微低賤。

  「怎麼不聞?」他奇罕地瞥了她一眼,「發什麼呆呢?」

  「我、我沒發呆呀。」春兒這才驚醒,芳頰霎時羞紅了起來,連忙聞了聞自己的指尖。「咦,好香!我從沒聞過這樣清新冰涼的香味,這是什麼?」

  「這是『薄荷草』,由胡人傳入而來,主惡寒發汗,理氣消脹。」他一一介紹。「還有,這是『赤焰花』,這是『明月夜』,還有『曼陀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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