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不起,怎麼培植得出這些奇花異草?」她看得嘖嘖稱奇。
「興趣。」他睨了她一眼,有些納罕的問:「怎麼?你不怕嗎?」
「怕?怕這些花花草草嗎?我為什麼要怕它們?」她失笑,小手輕輕撫弄過面前奇香四飄的花草。
「這些藥草有些毒性甚重,但未經提煉是不會傷人的,還有些具有奇療功效,但是一般人都會害怕,認為它們是『毒物』。」他語帶雙關道。
「是嗎?」春兒揚起長長的睫毛,美眸裡晶光流轉,語氣感慨的說:「世上最可怕的毒物就是人心,與花草有什麼關係?它們自生自長,沒有侵犯到任何人,只不過是人們因自己的無知和誤解,就強自污蔑它們為『毒物』,在我看來,最可笑的就是人了。」
駱棄黑眸熠熠,綻放著明亮而激賞的光芒。「你真這麼認為?」
「對。」她堅定地點點頭,指尖輕摘起一小片淡藍色的花瓣,「就像這花兒,它好好地長在那兒,名字雖然叫『毒香冷』,但如果不是有人把它拿來吃的話,又怎麼會中毒──」
「該死的!快放手!」駱棄臉色大變,飛快地彈掉她手上的花瓣,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雪白纖細的指尖漸漸染上了淡藍,然後逐漸變成深藍。
「怎麼了?」她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你中毒了。『毒香冷』的花瓣汁液具寒毒,一個時辰內沒有服下解藥,便會終身寒毒纏身動彈不得,四肢猶如被廢……」他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輕若羽毛的重量令他焦切的心底掠過一陣陣強烈的憐惜。
她輕得像是風吹就會倒了,這樣纖小瘦削的身子,每天竟要扛那麼重的饅頭來府裡?
他心底盛滿了悔意和憐意,不捨又著急的心緒糾結成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柔情,奔流在他的血液和骨子裡,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已深駐緊踞成了天長地久。
「你別騙我了,怎麼可能會只摘片花瓣就……」春兒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因為她感到指尖變得冰冷僵硬,而這感覺逐漸蔓延開來。
「別說話,也別亂動,毒性會發作得較慢。」他的聲音緊繃,抱著她大步衝進七棠樓。
春兒內心的恐慌糾結痛楚了起來,她害怕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臉上卻依舊強自鎮定。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別看我這樣瘦不啦嘰,其實我身子好得很,連小病都未生過一場,而且我──」
「閉嘴!」駱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急又氣地道:「在我調製好解藥之前不准張口說話,你想害死自己嗎?」
「可是你說不會死的,只會渾身冰冷癱瘓一輩子……」她瑟縮了下。怕,她當然怕死了,但是如果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說,她更怕自己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駱棄氣急敗壞地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動作還是難掩輕柔。「躺好不要亂動,別逼我讓人拿繩子來縛住你手腳。」
「可是我……」
「來人──」他臉色一沉。
她驚跳了下,連忙閉上嘴巴。
其實她心底真的很慌,假若就這麼毒發無救,那麼妹妹該怎麼辦?以後叫聯兒拖著她這個活死人,日子不是越發難過了?
娘一定會趁這機會逼妹妹去從妓的。
她寧願自盡也不讓自己拖累了可憐的妹妹。
春兒咬著下唇,努力堅強地憋著氣,強忍著在眼眶裡滾動的淚珠,強自不哭──
哭泣是弱者的表現,她痛恨自己哭泣!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駱棄高大的身形忙碌著,英挺的臉龐濃眉緊緊蹙擰著。
忽然發覺,這一生除了聯兒外,還從未有人這樣為她擔心過、著急過……但是就連小妹也未曾像他這樣,這樣呵護照顧著她。
她心頭一熱,淚水再也難以抑止地落了下來。
「艾公子。」她輕輕開口。
駱棄翻找瓶瓶罐罐的動作倏地一頓,驀地回頭,明亮的黑眸緊緊鎖著她。
「怎麼了?冷嗎?手腳僵硬得難受嗎?」他的聲音都啞了。
是的。
但是春兒唯恐他擔憂,努力擠出一朵笑容,「我很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別說了,你閉上雙眼好好休息,待會就會沒事了。」他聲音輕柔地撫慰哄誘著。
「不,我怕我現在不說,等會……」一陣奇寒竄上她的四肢百骸,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聲音已斷斷續續不成句。「就、就說不成……不成了。」
他隨即俯身而來,焦灼的眸光緊瞅著她,溫暖的大掌緊緊包裹住她冷得像冰的小手。
「噓,什麼都別說了,我立刻幫你配妥解藥。該死的!往常從沒有人敢進七棠樓碰觸藥田里的任何一株花草,所以我從未準備好現成的解藥。可惡,我怎麼會這樣粗心大意?」
「不,是我自己……自己……」她虛軟冰冷卻努力抓握住他的手,清麗絕艷的小臉蒼白極了。「我要告訴你……一句話……」
「別再說話了,你已經開始寒毒攻心,渾身都發起抖來了。」他心痛匆促地就要放開她,好回身速制解藥。
「艾公子……如果……如果我不是我……就好了……」春兒鼻頭一酸,喉頭猛然梗塞住了。
在淚意和劇寒交迫下,她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如果我不是我,而是任何一個大家閨秀,甚至是小家碧玉,那麼我或許就有資格,有勇氣渴望祈盼,我可以愛上你……而你也會愛上我……
在迫切急促慌亂之中,駱棄沒有聽清楚她的話,但就算聽清楚了每一個字,也未必聽得懂她的心事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春兒靜靜地躺在柔軟而散發著駱棄獨特男人味的大床上,她覺得好冷好冷,血液彷彿已經凝結成冰,淚水更是連流也流不出了。
但是在她心底深處,還保有著一絲絲寒毒怎麼也攻佔不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