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家中,柏升先抱她上床。她仍然在微微發燒,他想要讓她乖乖吃藥,卻不得要領,被她推到一邊。
他很久沒哄人了,這時真有點黔驢技窮,只能盡量低聲說:「要先吃藥再睡覺。一咦,好像遺漏了什麼?「不,不能空胃吃藥。」他真笨!
他從冰箱找出一塊乳酪蛋糕和一瓶橙汁,坐在她床前餵她吃,一口蛋糕一口橙汁,慢慢地嚼,慢慢地喝,吃一會兒還得睡一會兒,彷彿他正餵著剛出生的小貓咪,任性得自然而然。
她伸出舌舔了舔唇角的果汁,這小動作讓他嚥了一口口水。
「你幹麼對我這麼好?」她居然像是有點不滿。
他苦笑,若他知道答案就好了,明知不可為而為,只怕他是被下咒了,但願不是愛神的咒語才好。
「你不餓?」
他搖頭,其實看著她就飽了。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她推開他遞來的東西。
「真的不吃了?」他好想再餵她。
「當然,還有第二句話嗎?」她做人可是乾脆俐落,絕不拖拉。
「那就吃藥,總不能說我不吃藥,妳也不吃藥吧?」
她皺皺小鼻子,喝口水,把那不甚美味的大小膠囊吞下。她動了一下身體,領口因此拉低了些,他感受到類似夏娃拿蘋果給亞當時的那種誘惑。
「好好睡。」他得快離開這伊旬園,回歸人間。
「等一下!」她的手不費吹灰之力拉下他的頭,然後在他臉上印下一吻,說了聲沙啞感性的:「謝謝。」
誰教他昨天吻了她以後又說那些欠扁的話?這就叫做有來有往,換她回報他一個晚安吻,有點挑逗有點感性,看他有什麼反應?
「不、不用客氣……」他僵住了,連連深呼吸了幾次,才能勉力從她臉旁抬起頭來。
「別誤會,只是道聲晚安,還有多謝你這麼照顧我。」她調皮地舔過唇邊,這報復的滋味真美好。
「那麼就晚安了……」他從未感覺自己如此虛弱,原來雙腳發軟、膝蓋發抖,就是這麼一回事,硬的只有某個地方。然而他只能替她關上燈,也關上自己不該有的慾望。
可卿窩進了被窩,嘴角噙著笑,心滿意足。
第五章
第五天 九月十五日 星期四
隔天,雪球動物醫院終於有電了,重新開張。
一早就有不少客人上門,想來是颱風讓他們的寵物受驚或受傷了。殷柏升和助手們忙得不可開交,可卿則在另一邊繼續照相。
「殷醫生,她真的懂攝影嗎?」
助理柯文馨這麼問著,她人長得嬌小,看來才二十歲出頭,眼睛嘴巴鼻子都澴有女孩的感覺,殘留著青春期的不安定感和活力四射。
在攝影這個以男性工作者為主流的世界,身為女人,可卿曾多次被質疑是否有能力,她總是以半開玩笑的方法應付過去。「至少會比妳懂的,放心吧。」
柯文馨討了個沒趣,轉向殷柏升,嬌滴滴地說:「殷醫生,這幾天颱風好可怕哦,你家沒怎樣吧?」
柏升正在替一隻狼犬打針,沒空回答她,只搖了搖頭。
可卿忍不住代為回答。「沒事,沒停電也沒停水,玻璃窗都好好的。」
「妳怎麼知道?」柯文馨驚叫,花容失色,顯然是聯想到了她最害怕的事。
可卿看得出她正處於幻想破滅的開始,對這種情緒可卿已經算是專家了,所以不想讓她太難過,委婉地說:「我也不太清楚啦,妳問柏升好了。」
話一出口她又發現做錯了,她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柯文馨眼中閃閃發光,不用說,是快掉淚了。看柏升還在一邊忙著,柯文馨只得法怯地鼓起勇氣再問:「殷醫生,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錯啊,我家沒什麼損失。可卿都知道的。」柏升絲毫不覺有異,隨口說道。下一個動物病患又讓他分心了。
「難道她住在你家?」柯文馨很小聲地問。
柏升也配合她小聲回答:「沒辦法。」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想到有什麼好曖昧的。
「喔。」柯文馨扭緊了雙手,看看可卿又看看柏升,僵了三秒鐘,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可能像三個秋天一樣長,等到幻滅的過程完全進行完畢,她才顫抖地說:「對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我想早退。」
柏升頭也沒回,只「嗯」了一聲。可卿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再見。」眼看柏升毫不自覺地刺傷這個女孩的暗戀情夢,可卿心有不忍。
「再見。」柯文馨收拾起僅剩的自制力,很有尊嚴地挺直背走出去,可卿是唯一目送她離開的人。
她心想,女孩,這並非不幸的起始,幻滅本是成長的捷徑,妳不必再多花精神時間去幻想不可能的童話,往後妳會覺得這些情節都傻得可以,只不過一段青春的紀錄,除此之外,它對妳就不再有意義了。
回去痛哭一場吧,每個女孩都需要經歷這種過程,以成為真正的女人。
可卿就是這樣變成女人的。
「殷醫生,這位標緻的小姐是誰啊?」吳老先生抱著鳥籠,裡面是他那對白文鳥,雌雄各一。
「她來幫貓狗照相的。」柏升簡單回答。
院裡每個人都得到相同答案,即使他們有更多疑問也不敢開口,院長大人向來惜字如金,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只確定他是個工作狂熱者。
只是今天突然帶了一位美女同行,剛才還透露兩人同處一個屋簷下,免不了讓人多加注意,是否戀愛的季節即將來臨?
可卿抬頭對這客人點了一下頭,莫老先生立刻稱讚道:「漂亮、氣質、優雅。哇!」他直直盯著可卿,忽然問柏升說:「你有沒有同感?」
柏升冷冷地提醒他。「我想你已經過了那種年紀。」
「當然不是我啦,我只愛我那老太婆而已。殷醫生,你喜不喜歡她啊?沒意思的話,我想給我侄子介紹一下!」
「不要開玩笑了。」他沈下臉,一點都不欣賞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