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豐厚的情感基礎,她還在怕什麼?這一次,她會贏的!她猜。
小心翼翼,不教門發出半點聲音,她像以往一樣調皮。
但,門內兩個交疊的影子緊緊揪住她的視線,再不放行。
宜芬哭倒在他懷裡,他的細心安慰,他的輕柔安撫……每一個動作都像銳利刀鋒,一刀刃砍上她,讓她痛得皺起眉頭,讓她痛得心神俱裂。
他們舊情復燃?他們跳躍過三年隔閡,深情如舊?他們從未失去過彼此,從未離開對方的心?
那麼……她又算什麼?可笑可悲、自以為是的陸小語!噙著一絲苦笑,膽汁在唇齒間漾開。
「碩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請你幫幫我……我只有你了……」
小語沒聽進她說的每句話,但大腦卻選擇性地把「我只有你了」這句鍵入檔內。宜芬只剩下他,那她自己呢?連他都不剩了吧!
「大嫂,你回來了。」小語冷冷的敲敲門板,刻薄的用「大嫂」兩個字提醒她的身份。
「小語……」她轉過臉來,楚楚可憐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很特別,難得回台灣一趟,不回娘家、不回婆家,第一站就先來找僑哥哥。」她本想用「舊情人」這詞兒稱呼,但她無法傷害碩僑。
知道自己不對、不好,知道女人不該欺侮女人,知道鋼板沒有兩個敲不出聲響,可她阻止不了自己把怒火發洩在她身上。
「我……碩僑是我的好朋友……」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小語就再壓抑不住狂亂。
「他的角色不只是好朋友吧!他還是『老朋友』、『舊情』、『回憶』、『備用』……」她一步一步靠近她,眼中灼灼焰火都是控訴。
握住她的手猛力搖晃,她想搖出她的理智、搖出她是陸冀 妻子的事實。
「小語,你在做什麼?你會把宜芬弄傷的!」碩僑扯掉小語的手,把宜芬護在身後,和她面對面。
弄傷她?他只心疼宜芬將會受傷,卻沒看見她已經傷痕纍纍……疲憊突然襲上心間。
「是啊!向來只有她有權利受傷……」她喃喃自語。
「小語,你是哪裡不對了?」她的哀慟他看進眼裡,他關心地輕觸她的臉,不能理解她錯綜複雜的心。
「我一直都不對,只是你視若無睹。」搖搖頭,她的視線對上宜芬的。
「小語,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你從來都不會這樣對我,是不是我做錯什麼?」宜芬不懂她的態度。
做錯?不!恐怕真正做錯的人是她自己,錯愛上他、錯把心交上、錯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錯以為三年將屆,她能真正擁有他……
她錯得多離譜啊!就算結了婚又如何,只要邱宜芬出現,他的心又是她的,他對她的愛情又會死灰復燃,熾旺的情火又會再度把陸小語燒得屍體不全。
「也許,你會覺得我回來找碩僑有瓜田李下之嫌,但……我真的很無助,我不敢回家、不敢給爸媽知道我和冀 的事,我是真的手足無措。」
只是瓜田李下嗎?歎口氣……再開口又是無情。
「想清楚、看明白,弄懂自己的心,確定自己要的男人是誰,想放手的男人又是誰,沒道理你可以永遠用柔弱無助、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理直氣壯地傷害身邊的男人。」
「我沒有!」她輕聲抗議。
「沒有嗎,當年你和大哥一走了之,有沒有想過僑哥哥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弭平傷痛?現在舊事重演,有沒有想過那個身份證上你要稱之為丈夫的男人,要如何自處?你是世界上最自我中心、最不負責任的女人。」她措辭用得強烈激昂。
「夠了!陸小語,你越說越不像話。」碩僑大叱,止下她的話。
「真的嗎,碩僑,我當年真傷你那麼多?」伴隨問號而出的是止不住的淚水,宜芬滿心抱歉,她真是小語口中那個惡毒女人!
「別聽她,她在胡說八道。」攬過宜芬,碩僑由著她在胸前哭泣。
「我胡說?你忘了那些夜夜笙歌的日子,你換過一個又一個女朋友,想證實邱宜芬其實可以被取代,結果呢?」
小語的話讓他難堪極了,他是個自傲的男人,怎經得起她把他的弱點公諸於人。
「就算我真的被她傷了又如何,我心甘情願不行嗎?」
心甘情願……他說了心甘情願,他心甘情願被她傷……話說至此,她怎還能笨到認為他的心中有一分分陸小語?甚邱宜芬,他心甘情願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強人,我不知道會傷你這麼深……」
宜芬的哭聲把小語的心攪成一團亂。
「沒有、真的沒有,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碩僑連聲安慰。
「你恨我吧、氣我吧!就是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的。」
不值得?不值得的人是陸小語吧!在僑哥哥心中只有她是惟一值得的。
「我從來沒恨過你、氣過你,不要想太多,你一定累了……」
他們的對話在小語腦中一幕幕閃過。
他說他不恨她,是啊!因溢滿滿的愛在胸中,再存不進恨;他說她累了,是啊!繞過一千多個日子,她才認清他是她的最愛,是夠辛苦的,不過辛苦會換得代價,她又重新擁有他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無聊的第三者、不相干的路人請自動退幕吧!
臨行,她回頭再看一眼相擁的那對人兒,他的動作、他的深情款款、他的溫柔……在在都告訴她,他仍然愛她,他的心仍為她保留。
那她還在等什麼?等他抱歉的眼神,還是等他親手為她埋去夭折的愛情?
不要,她不想要他的抱歉,她真正想要的,他給不起……垮下肩,她的生命失去原動力,兩條腿受潛意識支配,帶著她殘破的身心離開這場難堪。
走吧……她的愛情沒有家,留下來只是徒增尷尬。
走吧……她的心,他視若敝屐,舉雙臂奉上,人家只嫌多餘……
心死了,她沒有哭、沒有哀啼,像忘詞的戲子安安靜靜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