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只是玩笑話,那丫頭卻當了真,」颯騏亞想了想,若真能將這燙手山芋轉讓出去,也許他這些日子裡心頭奇怪的騷動就能平息,而他也才可以恢復往日凡事不拘心的日子,想到這兒,他認真睇著司徒悵,「你若當真看上她,我不在意割愛。」
是割「愛」嗎?是割「礙」吧!
司徒悵忍住笑暗忖,當局老迷,旁觀者清。這丫頭的出現深深地影響了自個兒的好友,讓這個從不解情為何物的倨傲男子有些失措、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如何處理心頭亂絮,只能將她視為礙眼物,趕著出讓,然後假意回歸從前無憂無慮、無所掛心的日子。
「這丫頭真可憐!」司徒悵搖搖頭,故作款吁,「也不知道已經被人轉讓了幾手,她絕對沒想到連淪落到土匪寨子裡,也還逃不過被人轉送的命運。」
颯騏亞不語,漠然覷著屋裡正柔聲糾正虎子發音的溫嵐,看不出她有哪裡可憐,這丫頭傲得很,再尖銳的言詞也勾不出她一滴眼淚。
「你廢話太多。」他轉過身向農地行去,「要不要,一句話就成了。」
「要不要可不歸我決定。」
司徒悵臉上猶是掛著訕笑,他吐吐舌,若真要了這丫頭,那就是擺明了和颯柔夫人作對,在她明明白白請托自己當這對男女的月下老人時。「騏亞!你不認為嵐兒好歹是個人,也有選擇的權利嗎?」
「如果選擇她的是你,」颯騏亞冷聲說,「那麼她就該拜謝天恩了!」
司徒悵低聲嘟嘟噥噥,「騏亞,不是我囉嗦,我覺得你對嵐兒姑娘成見太深……」
兩人聲音漸漸遠離。
這廂,屋子裡的溫嵐專心地與孩子們溝通學習,壓根不知曉方才兩個男人差點兒一句話又再度操控了她的生命。
「嵐姐姐!」虎子舉手舉得有些有氣無力,他央求道:「學那麼久了,講故事嘛。」
「講故事、講故事……」幾個孩子異口同聲,愈喊愈大聲。
「好!好!你們靜一靜,讓姐姐想一想。」溫嵐淺笑,一個早上的之乎者也的確夠孩子們受的,也是該說些故事讓他們提神的時候了,她想了想,「你們想聽什麼?」笑了笑,她將問題丟回給孩子們。「嵐姐姐,」虎妞嗲著嫩嫩童音,眨巴著眼,「世上這麼多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真是個棘手的問題!溫嵐傻眼,可她突然憶起自個兒幼時似乎也曾問過相同的問題呢,看來,不分種族,不分地域,孩子們都有一樣的疑問。
「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因為畢竟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夠從開天闢地起活到咱們這時候,所以大夥兒得到的答案都是平空猜測、編鑿杜譔的神話多些,」溫嵐淺淺笑,「研究這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我們生而為人時,該如何好好運用有用的身體,達成今世的目標,不枉此生。」
「聽不懂!」虎子打了個大哈欠,「我們不要解答,我們要聽神話!」
溫嵐揉揉虎子的頭,「關於神話,咱們中原人相信盤古開天,女媧娘娘吹氣為人,至於其它種族,嵐姐姐曾聽過個流傳在瑤族的故事……」
孩子們睜大了眼,聽到她要講故事,個個精神百倍。
「遠古的時候,有次洪水成災,地上的人都被淹死了,只剩一對兄妹因藏在葫蘆裡,躲過了浩劫,等到他們兩個爬出葫蘆外時,才發現偌大的世上除了他們再無其它活人。
「葫蘆兄妹後來結為夫婦,產下一塊肉球,夫婦倆深覺奇怪,便將肉塊切成丁,用樹皮包起來,兩人登著天梯,到天庭去遊玩。」
目光巡了圈安靜凝神的孩子們,溫嵐續語,「攀到半空中,忽然吹來一陣大風,把一包肉丁吹得東飛西散,落到地上,變成了人,落在葉上的,姓葉,落在石上的就姓石,而這對葫蘆兄妹也就成了瑤族的始祖。」
「騙人!」孩子們哄堂而笑。
「神話本就大多荒誕不經……」溫嵐跟著笑,「可重要的是,咱們能借此感受到它所代表種族的浪漫率真性情,像你們,一定也有很多打小聽來的神話故事吧!」
「是呀、是呀!」孩子們簇擁著她,爭先恐後地要將由自己的故事和她分享,一急,他們說的全是呼呼喳喳的塔善語,聽得溫嵐腦子發脹。
趁著喘口氣的空檔,溫嵐抬起頭卻看見遠處一股濃濃烏煙躥起,像條飛昇的黑色大蛟龍。
「那是什麼?」她指著天邊,滿臉困惑。
「燒地了!燒地了!」
孩子們跳著身子喊好,虎子還動手去拉溫嵐的手,「嵐姐姐,今兒個咱們學得夠多了,咱們去看燒地。」
「燒地?!」溫嵐不解,「那是什麼?」
「那是中原來的司徒叔叔教咱們的法子,」蒼鷹身子雖矮小,可還真是有力,他由後推著溫嵐不能抗拒地踱向前,「大人們在耕地播種前,都會先放火將田里的雜草燒燬當肥田的料……」
「是呀!是呀!」雲雀拍拍手掌接了下去,「燒地好看極了,好大、好大、好大的火,見不著邊的草地……」小女孩兒誇張地用力伸展雙臂形容著,「劈里啪啦的火苗聲,紅艷艷的火焰,一忽兒青紅、一忽兒黃白、一忽兒又成了墨黑,全爬上天頂時則變成裊裊濃黑的輕煙。」
「是呀!」虎妞笑點頭,「還有那燒地的味兒,濃嗆嗆地,像極了我娘在灶上起火時的味兒。」
攔不住孩子們的興奮,溫嵐帶著十來個小傢伙朝向黑色蛟龍升天方向行去。
還一段距離,她就見著了那廣大田地裡的野火叢,怕火勢延伸難以控制,所以四周已鏟土隔空,劃出了條擋火線。
田地好大,放眼望去,沒邊沒際地,溫嵐和孩子們並未見著燃火的大人們,火勢是依地形延燒著的,他們站著的地方是起火點的正後方,感覺上,離猛烈火勢似乎尚有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