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卻也夠磨人的了,因為大火而產生的濃煙讓人的眼睛感到酸痛,不自覺地開始流眼淚。
「孩子們!別再看了!」溫嵐努力睜大眼抹去停不住的淚水,揮揮手叫他們後退,「火大了,煙太濃,這裡會有危險,快回去吧!」
一群孩子們邊叫邊後退,很開心也很熱鬧,可突然一個女娃兒的哭叫聲揚起,很熟悉的女娃聲,是虎妞!
「嵐姐姐,我哥哥不見了!」
「不見了?」溫嵐心底一沉,摟住哭泣不休的女孩兒,「你先別緊張,也許虎子先回家了……」
「他沒有,」虎妞拚命搖頭,身為雙胞胎,她和虎子向來能感受彼此遭遇的危險,「剛才他見著一隻笨小兔往火裡跑,」虎妞抽抽噎噎,「他說笨小兔的娘肯定住在田中央,小兔想救娘所以不怕熱的往裡頭跑……」
溫嵐青白著臉幫虎妞說下去,「所以虎子想跑進裡頭救小兔和它娘?」
虎子虎妞兩兄妹自小只有娘沒有爹,跟娘親相依為命的,見她哭著點頭,溫嵐咬咬唇,這會兒她已沒有時間再去找人來救虎子了,她叫過雲豹捉緊虎妞,叮囑他千萬不可以放開虎妞的手讓她跑進火場。
「去找大人來幫忙!」溫嵐吩咐蒼鷹,並叫所有孩子們立刻遠離,然後她將身上團衫脫掉,將其浸在田邊溝裡再蓋在身上,吸口氣屏住呼吸衝進漫天邊地灰黑煙霧裡。
「嵐姐姐!嵐姐姐……」
孩子們此起彼落的呼叫聲在外頭依稀可聞,終至慢慢淡遠,黑天暗地,熱流融融,但在溫嵐心頭,除了救出虎子的念頭外,什麼都不存。
虎子還是個孩子呢!
這會兒他困在裡頭肯定又怕又慌,她得快些救他出來。
「虎子、虎子!你在哪裡?」
溫嵐柔軟而堅定的嗓音在火場中揚起,與烈焰剝剝聲相較,顯得薄弱。
但她堅信她能夠辦到,一邊為自己打氣,溫嵐一邊竭力梭巡著眼前暗黑裡有無一抹弱小孩子的身影。
甫聽完孩子們斷續激動爭辯的話語,颯騏亞大略掌握了他們的意思,不再多問,他兜起裝滿水的皮袍子向火場縱入,瞬間便將眾人驚呼聲遠遠拋至腦後。
火並不可怕,它們畢竟是依著路徑燒,只要弄清楚擋火線就可以避過,比較可怕的反倒是濃煙,那黑漆漆觸目即是的草桿灰屑飄飛在眼前,完全阻蔽了人的視線與呼吸,颯騏亞必須屏住呼吸,才能避免讓過濃的煙渣子弄暈了他。
在烈火環伺中,他依舊神速前進,憑借的是他對於地形的瞭若指掌和靈敏的耳力,終於,他聽見了低低的哭聲,屬於孩子的尖嗓子,無助而害怕,然後他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她努力強自鎮定,壓抑心中的恐懼。
「虎子乖!別怕,相信自己,我們一定找得到活路出去的,相信自已,我們一定能辦到的。」
這個時候還在相信自己?!
颯騏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女人當真天真得可以,他們不但身陷火場,還迷了途往深處行去,再晚一步,除了相信神明外,她可能誰都不用再相信了。
他飛縱至兩人身旁,濕皮兜一揚用水罩住兩人,換來了片刻乾淨的空氣。
「颯騏亞!」
乍見自己心目中的「卡符」現身,虎子連哭都忘了,他緊偎在颯騏亞伸出的右臂,像是躲在母雞羽翼下的小雞仔。
颯騏亞未做聲,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旋過頭,他望向那被灰煙弄污了清麗臉龐的溫嵐,她的臉上雖是灰燼塵沙,可對著他笑的眼眸難得地沒有往日的虛假和做作,她的眼睛燦亮,唇角微微上勾,雖然她不說,他卻知道她很高興,高興在這裡、在這個時候看見了他。
見她笑了,他心頭突生暖意,他並不明瞭這種情緒代表什麼,只知道,他喜歡那種被她需要的感覺。
他用左手攬緊她,三人一起掩在皮兜下,正要離去,突然溫嵐喊了聲,「等一下!」她急急推開颯騏亞,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蹲身摸索著,然後從三人眼前煙霧瀰漫的腳下抱起了一大一小兩隻兔子。
「放下!」颯騏亞沉了聲,他看得出虎子眼帶懇求,卻不敢開口請求,所以他的命令是對著溫嵐下的,「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出現在這裡並不代表沒事,這會兒咱們自身難保,哪有閒工夫再管兔子!」
「不放!」
被煙嗆咳了幾聲的她,終於不再在他眼前表現那套「主子向東,奴才不敢向西」的鬼服從,她認真而倔強,「若非為了它們,我們不會進來這裡,既然來了,就沒理由擱下它們自己逃生,就算只有一線生機也要一塊兒試試!」
「不救兔子就別救我!」溫嵐眼神堅定,「你可以只帶虎子走的!」
他瞪視她,有些惱恨,「你當我做不出來嗎?你當我非救你不可嗎?」
話是這麼說,他卻已再度攬緊了抱緊兔子的她,藉著皮兜的掩護,偃低身子疾行,虎子和溫嵐足未點地,被他擁在懷裡騰雲駕霧著。
溫嵐不語,首次如此偎近他懷中,除了自個兒懷中的兔子味兒及濃濃煙嗆味兒外,她聞到了他的氣息,很男人的味兒,很令人安心的味兒。
她和虎子可以安心,颯騏亞卻不能,他躥回方才奔進火場的入口,雖然外頭的人不斷汲水潑灑,但此處的火源已左右相連,換言之,n字型變成了口字型,三人被包圍在熊熊焰火中心,尤其此處是最後延燒到的地方,這會兒火勢最熾,厚實如牆,人還沒靠近就已被滾滾熱流烘烤得全身毛孔像著了火地疼,壓根不能再前進半步。
察覺出颯騏亞佇足不前,溫嵐忍不住將頭探出,一看之下面如死灰,這麼大的陣仗,就算是神仙也飛掠不過去。
「怎麼辦?」她問得很小聲,怕嚇到虎子。
「你總算知道害怕了?」聽到他涼涼的嘲諷,她瞪視著他,不敢相信在這時候他竟還有心情嘲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