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籬笑了,這次不只笑彎腰,還差點兒笑趴到地上去。
「有這麼好笑嗎?」
他惱恨著,不敢相信他生平首次愛情告白竟得著如此下場。
就這樣,一路上,一個懊惱皺眉的男人和個顫笑不止的姑娘並肩踱行著,一個笑,一個惱,可兩人的手,卻牽得既緊且牢!
黃沙滾滾,煙塵蕩蕩。
一列車隊在沙塵間踱過了漫長的日月星辰,走過了數不清的晨昏。
「胡大人!」領頭將領策馬奔近,舉手遙遙一指,「瞧見那片綠洲了嗎?」將領臉上掩不住興奮,「那兒就是塔善國都了。」
「換言之,」那姓胡的大人來自大金,這會兒頭昏眼花爬出了鑾乘,「咱們這趟旅程總算到了終點啦!」
胡大人邊搖頭歎氣邊捶背,「這但路程歷時這麼長久,連我這大男人都禁不住,可真難為了那為了和親遙遙嫁至此地的溫姑娘啦……」
胡大人的話被一陣轟隆隆聲響打斷,他們一群人打住腳步,張大眼敞著嘴望著遠方,天呀!遠天一片烏雲朝這頭疾奔過來,地表震動有聲。
「那是什麼玩意兒?」胡大人皺著眉頭,問著地陪,「又是沙風暴嗎?」
地陪結巴了半天說不出話,半天才尖叫出聲。
「是土匪!是專司出沒在荒漠中劫人財物的土匪!」
「天哪!」胡大人慌了腳步,身子打顫,喚著領頭將領,「秦將軍!咱們的人馬足以應付這些蠻子嗎?」
秦將軍僵著身子,心底猛打鼓,這次跟來的兵卒大多只是陪侍的衛從,不曾參與過戰役,更別提應付那些傳言中惡狠凶殘的土匪了。
看既然躲不過、跑不掉,除了傻杵著,胡大人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終於,烏雲似的馬群奔近了眾人,領頭男子寒著神情勒停了馬,他雖一臉剽悍,卻又俊美難言,尤其那對綠燦燦的眸子,叫人移不開視線。
胡大人疑惑的話語尚未出聲,綠眸男人身後踱出一匹白馬,馬背上巧笑盈盈的竟是一名漢族姑娘,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容貌竟與大金當朝皇后一模一樣!
難道這姑娘就是他這趟要尋訪的溫姑娘?
可,這會兒她應該在塔善宮中當王妃的呀?怎麼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還一副女土匪的打扮?
「尊駕是大金國派來的特使嗎?」溫嵐嗓音軟柔,斯文有禮。
「是的,在下就是!敢問姑娘是……」
她笑盈盈,「我就是您要找的溫姑娘。」
「你?!」胡大人猛撞頭,「姑娘就是來塔善和親的溫姑娘?」
「沒錯,」溫嵐皺皺鼻子,「您一路上勞頓了,前面不遠就是塔善皇城,趁天黑前您快進城吧!塔善王和扎爾剛將軍久候您多日。」
「至於我的事,勞煩您回去同我家姐妹說一聲,就說我在這邊生活得很好,很快樂,不過,我不住在塔善皇城,不住在將軍府,我住在鄂溫克山寨。」
「鄂溫克山寨?」
胡大人傻了眼,這山寨威名赫赫他曾聽過,聽說是個土匪窩呀!這溫貴妃怎會、怎會和土匪們攪和在一起?
溫嵐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胡大人,「回去後,拜託您將這封信交給我大姐,裡頭寫清楚了我在這裡生活的狀況,她看了就會安心的,我在這兒生活得很好,還當了群孩子們的夫子呢,還有,托您帶個口信給她,祝她也和我一樣幸福。」
「溫、溫姑娘!」
胡大人抬起手還想再問,溫嵐卻已勒轉了馬頭,回首向他揮揮手,「不說了,我還有事兒呢,您慢走。」
語畢溫嵐輕喝了聲,腿一夾,奔向山寨。
在她身後,綠眸男子與他身旁一個漢族男子交換了眼光,不再搭理猶張大了嘴的胡大人,手勢輕揚,呼嘯了聲,帶領部屬們離開。
「我不是讓你別教她騎馬的嗎?」颯騏亞冷瞥著揮鞭騎在他身旁的司徒悵,「她已經夠野、夠難馴了,這會兒膽子更大,騎著馬到處晃,你叫我怎麼安心?」
「嘿!女人是你的,她的脾氣你還弄不清楚嗎?」司徒悵深覺委屈,「溫嵐若決心想要一個東西,想學一件事情,她便會不斷用『我一定辦得到、一定辦得到!』的方法纏死你,誰受得了呀?」司徒悵哼了聲,「說起這,我還要怪你,自個兒的女人管不好也就算了,還讓她影響到我那丫頭!」
「阿籬也……」颯騏亞一副幸災樂禍的笑容,「也還不肯嫁給你?」
「是呀!」司徒悵一肚子火氣,「她口口聲聲說溫嵐說的對,女人沒有男人一樣可以活得好,且更能自主地掌握自己的命途,還說了一大堆,我聽得頭皮都麻了。」轉過頭,司徒悵盯著老友不敢相信,「喂!颯騏亞,你還笑!笑個屁呀?兩個丫頭全造了反了,你還笑得出來?」
「不笑能怎麼辦?」颯騏亞聳聳肩,「難不成還哭嗎?你向來主意多,這回幹麼束手無策?」
「主意多又如何?」司徒悵悶著聲,一臉委屈,「你明知道只要遇著了阿籬,我縱然有再大的本事都沒了轍。」
「想開點吧!」颯騏亞望著遠天,「看情形,一場大雪就快來了。」
「那又如何?」司徒悵不解。
「姑娘家身子單薄,自然就會知道身邊有個男人的好處。」
「颯騏亞!」司徒悵低吼,「你的心思真邪惡!」
「是呀!我邪惡,你是聖人,」颯騏亞朗笑,「所以你到今天還只牽過阿籬的手,嵐兒雖不肯嫁我,但早是我的人了,她口口聲聲嚷著要獨立,但只要我勾勾手指頭,她會立刻飛奔向我,這樣相較起來,」颯騏亞點點下巴,「我寧可當個邪惡之徒,別當聖人!」
「颯、騏、亞!」
司徒悵漲紅臉,心底卻不得不認同這壞傢伙的話,可他著實無能為力呀!
他壓根近不了阿籬的身,每回稍有點兒氣氛,稍一貼近,這丫頭便會沒章沒法地笑個半天,也不知到底在笑什麼,壞了他所有浪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