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他點頭客套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當飛寶展翅高飛後,他的笑容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迷惘。
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如此光怪陸離的現象居然就教他碰上了。
在他三十歲初夏的某一天,他跟一隻品種高貴、血統不明的珍禽說了幾句話,並且一塊進餐,然後跟牠點頭道別--這真是一個值得記念的日子,他應該永遠不會忘記才對。
「教授,你好像受了很大的衝擊喔?」風生偷偷瞥他幾眼,想笑又不敢笑。
「牠一定嚇壞過許多人,我絕對不是唯一的例外。」他死也要維護住自己的尊嚴。
「才不會呢!」風生反駁道:「飛寶每天都會出門旅行散散心,還在外頭交了不少朋友,而且都是人類的朋友。」她刻意加重語氣強調,「從來就沒有聽牠說過有人被牠嚇到。」
「什麼?妳居然放任牠在外頭拈花惹草、處處留情?」
風生不禁失笑,「教授,你幹嘛這麼激動?」
「不是我激動,是妳太沒有危機意識了。」他嚴肅的提醒,「牠成天在外面招搖,萬一引起不法分子的注意,隨時都有可能被綁架,屆時不是被賣到馬戲團,就是被動物園高價收購,請問,妳拿什麼去贖牠回來?再者,牠口中那些友善的人類朋友當中,或許早已有人虎視眈眈的想把牠占為已有,而牠還不知死活的老往對方家裡跑。」
「可是飛寶牠很聰明,應該不會誤入陷阱……」
「牠畢竟只是一隻鳥,無論牠多麼聰明蓋世、天下無雙,也看不穿人性的醜陋面,牠現在還能好端端的在妳面前晃來晃去,妳應該感到慶幸,也許明天就不會這麼僥倖了。」他鄭重的警告。
「那……我該怎麼辦?」風生越聽越慌。
「我怎麼知道。」他聳聳肩。「牠又不是我兄弟姊妹,就算牠被綁架,付贖金的人也不會是我。」
「你好過分哦!」風生當場發飆,跟在他身邊一個多月,她第一次當面吼他。「沒事說一堆聳動的警告給我聽,把人家弄得緊張兮兮之後不提供意見就算了,居然還敢說風涼話!」她氣得拍桌子,一雙圓睜的杏眼幾乎噴出火來。
喔!原來她也會情緒失控?東川御司難掩心中的驚奇。
他始終都認為這個嬌滴滴的小女生是個溫和柔順、沒什麼脾氣的秀氣小姐,想不到,她竟會為了一隻寵物跟他翻臉,太有趣了,他還一直以為她很景仰他呢!
「我吃飽了!」她氣呼呼的收拾便當盒,隨手拿起一本筆記便往外走。
東川御司連忙斂起興味盎然的神色。
「妳去哪?」他瞪著她的背影,口吻冷硬的追問。
風生回過頭,眼神中充滿了對他的怨懟。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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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她真的生氣了!
還以為讓她出去冷靜一下,回來後應該會是原本那張笑臉迎人的嬌顏,不料,估計錯誤,人是回來了,卻不是他想見的那張芙蓉俏靨。
更離譜的是,她的臉色甚至比一個鐘頭前還要臭上一百倍。
東川御司倚坐在辦公桌的一角,手裡拿著一份文件,狀似不經意的翻閱,其實非常注意她的動靜。
「幹嘛?」她沒好氣的坐進自己座位。
「妳幫我把這份研究稿存進計算機裡,我後天自己整理。」他端出頂頭上司的架式,把文件丟到她桌上。
「你特地廣播叫我回來就為了這個?」風生瞪著那份草稿,不由得怒火中燒。
他今天下午根本沒什麼重要行程,只有一疊學生報告需要批改,既然他有空檔,幹嘛不自己輸入計算機順便整理就好,居然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叫她立刻滾回研究室,可惡!他真的把她當成便利商店啊!
換成平時,只要是他下達的指令,她絕對會唯命是從,但是今非昔比,她現在為了飛寶的安危心亂如麻,就連剛才在圖書館找書看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飛寶被綁架,被關進鐵籠子的可怕畫面,各種慘況在她腦海中逼真的推演過一遍,越想她就越惶恐。
要是……要是飛寶真有個萬一……她……她也不想活了!
「妳剛才去哪裡?」他隨手抽出一個檔案夾,不怎麼用心的瀏覽。
「圖書館。」她板著一張晚娘臉孔打開計算機,開始輸入資料,敲鍵盤的力道過大了點。
「妳好像很喜歡泡在圖書館?」他隨口找個話題試探她的反應。
「嗯。」她冷漠的應了一聲,瞧都不瞧他一眼。
「隆三也是,那小子只要一有空就會往圖書館跑,你們這對表兄妹都挺上進的嘛。」
他輕快的說著,笑容比平常還要親切,可惜,風生依舊不賞臉。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無論東川御司說了些什麼,即使語氣再溫柔,表情再生動,她也一概相應不理,讓他一個人唱獨腳戲。
夠了!一切到此為止!東川御司臉上的笑容與溫柔同時不翼而飛。
莫名其妙!他都已經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找她聊天了,她還想怎樣?不高興就別回來啊!既然回來,就別擺這種臭臉給他難看,她最好搞清楚,一向只有他給別人臉色看,從來沒人敢對他不理不睬,這是不變的定律,絕對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很好,既然她不識抬舉,他也用不著對她太客氣,他決定收回懷柔政策,以及那殘存的男性自尊,然後,開始行動!
「妳!去把放射技術講義影印三十份,我明天上課要用。」他的態度非常惡劣。
風生氣惱的瞪著他,「現在?」她資料都還沒建文件完耶。
「懷疑啊?」他的眼神陰狠。
王八蛋!臭雞蛋!大混蛋!分明故意找她麻煩!她到現在才認清楚他可恨又可憎的真面目。
風生用力拉開書櫃抽屜,取出一本醫事技術講義,火冒三丈的走向複印機,在操作的過程中,機台板面被她弄得砰砰作響,想藉此抒發她無處宣洩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