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等等。」張士傑從輪椅上別過頭來喊,「你叫拾翠對吧?來啊,一塊來吃晚餐,難得你從美國來看馮奶奶。」他的手不住的邀約著。
「這……」她又驚又喜。
張士傑是她到台灣後第一個認識的人,還有他的哥哥是那麼的讓人震懾,只消一眼,她的掌心就會無端的發酸,酸得讓心都不對勁,可她很想多看他一眼,看看這人到底哪裡不一樣,竟會叫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謝謝士傑少爺的邀請,不過拾翠不該去打擾的。」馮奶奶代為婉拒了。
「本來就是,她只是個下人,怎麼可以跟我們一塊兒吃飯!」方思詠的鼻子哼了聲道。
張錯凌厲的掃看了她一眼,阻止她的多嘴。
「馮奶奶,讓你的孫女一塊來吧!今天爸媽不在,恩新他們也都會留下來吃飯,況且我只是想要謝謝她剛剛幫士傑的忙。」他代為說項。
馮拾翠訝然張錯的寬大心胸,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臉又無端發燙了。
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會恍惚得不知所措。
「這……」馮奶奶沉吟思慮著。
「馮奶奶,讓她來吧!一群人吃飯熱鬧多了。」張士傑又說。
「奶奶,可以嗎?」馮拾翠仰頭看著祖母,一臉的希冀。
「就來吧!棋院都是一些熟面孔,阿錯跟啞巴沒兩樣,士傑太單純,和他鬥嘴老像是我欺負他,至於那個表小姐,不用開口就夠讓人倒胃口了,吃飯對著這幾個傢伙都會膩,還是新朋友好。」才輸棋的邵恩新把手擱在口袋裡,一派瀟灑的說。
「邵恩新,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我才見不慣你在我們家吃飯。」方思詠帶刺的攻擊著。
「恩新,原來你這麼嫌棄我跟大哥,我看今天晚餐你還是自理吧!」張士傑則不以為意的笑說。
「二少爺,你還真是說不得啊!」邵恩新擠眉弄眼的,似是抗議著又像是回應他的揶揄。
看著他與張士傑一來一往的說嘴,眾人都笑著,就連張錯嘴邊都泛起些微的笑意。
孩子的友情建立向來快速,即便大人想攔阻也無法阻攔。看著孫女的央求,馮奶奶只好點點頭。
方思詠跺跺腳,不耐煩的離去。
張錯瞅了馮拾翠一眼,便推著張士傑率先定去,「小妹妹,快來。」
小妹妹?他叫她小妹妹!
也是,雖然她已經十三,偏偏長得又矮又小,人家張錯都十七了,挺拔得跟參天入雲的林木似的,難怪他叫她小妹妹。
「喔。」她傻呼呼的跟著張錯的步伐。
如果這一步意味著日後跟隨的開始,那麼,馮拾翠的祖母絕對會阻止,然而她一錯過時機,毫無所覺把心愛的孫女送上追隨的路。
第二章
晚餐中的張錯是很沉默寡言的,他只是安靜的吃著飯,有時會冷不防的對馮拾翠掃來一瞥,讓她緊張萬分。
馮拾翠幾乎把頭埋進碗裡,她知道自己長得不討喜也不可人,眼睛小得幾乎像芒草割過似的,鼻子塌扁得讓人找不到她的鼻孔,一臉的雀斑密密麻麻的,像多灑的芝麻般,而且左臉上還有疤,再說她的牙,又不是他山之石,竟然參參差差的亂,幸虧還有虎牙權充場面,她勉強跟可愛構上一點邊。
「拾翠,你吃飯幹麼把臉埋在碗裡?」張士傑莞爾問。
「把臉埋著才不會嚇人。」方思詠刻薄的說。
「那你更該把嘴巴埋在碗裡。」邵恩新嘴快的說,「免得機關鎗掃射到無辜的旁人。」
「邵恩新,你說什麼——」方思詠拔尖嗓子的嚷嚷。
「我說什麼?」他故意裝傻,「士傑,我剛剛說了你表姊啥了嗎?」
「沒、沒有……」張士傑拚命的忍著笑。
他不喜歡思詠表姊的咄咄逼人,身為他好朋友的恩新更討厭她,他們一天來個幾回唇槍舌戰是家常便飯了。
「表哥,你看士傑跟邵恩新!」
張錯這才抬起眼眸,淡淡的說:「拾翠是客人,說話要禮貌些。」
邵恩新發出一記怪聲的歡呼,「噢耶!阿錯,你總算說句人話了。」他挑釁的看著方思詠。
她不甘面子受損,忿忿的擱下碗筷,「跟醜八怪吃飯我會胃潰瘍,還跟個沒教養的野猴子同桌,我怕我會染上病毒。」說完,她起身離席。
「哇,小潑婦被惹毛了,記得回去刷牙喔,要不然嘴巴會好臭。」邵恩新人來瘋似的挑釁著。
「恩新,思詠的壞脾氣有一半是你惹出來的。」張錯說。
「阿錯,你這麼說不公平,拾翠沒有惹她,也不見思詠收斂多少,還不是看到黑影就亂開槍。」
馮拾翠怯怯的看著,真不習慣自己成為爭吵的起火點。
「拾翠,你不要生氣,思詠表姊就是嘴巴不饒人,快吃,馮奶奶每天都會讓廚子做好多新鮮的東西,你在美國一定不常吃到。」張士傑向她眨眨眼。
「謝謝。」她羞赧的一笑,看看張錯,又低頭安靜。
「喏,這給你,張家的男孩很不貼心,光會動張嘴招呼人,也不會幫人服務一下,亂沒誠意的。」邵恩新夾了一大口菜,放在她空蕩蕩的碗裡,「慘的是,有人連動嘴都懶。」他眼一飄,瞥向沉默的張錯。
「謝謝。」她的臉埋得更低了。
張錯依然故我,反正面對邵恩新的揶揄,他早習慣了。
他依然俐落的夾菜品嚐,手法之精準,就像他在下棋時那麼的穩操勝算,只不過他吃完飯就消失了,害馮拾翠拚命的往外頭看去,就為了找尋他的身影。
「阿錯雖然話不多,但他還不至於孤僻或目中無人,你不用怕。」邵恩新說。
「對,大哥在圍棋的領域造詣非凡,生性卻比較內斂寡言,但是他對人很好的。」張士傑補充說。
「士傑,沉默跟圍棋造詣無關,你這麼說是拐彎指我棋藝不佳嗎?」邵恩新發出嚴正抗議。
「人要多心我有啥辦法。」他不在意會惹毛恩新,反正他就像思詠表姊說的,真像是只野猴子,一激就惱,偶爾戲謔一下猴子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