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入畫呢?
過路人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剎那間停止了,他瘋狂的一躍上了階梯,發現在那半掩的朱門之後,躺了一個人。
一個風華絕代的傾國佳人!
「不——」過路人發出了一聲大吼,抱住了風入畫已然冰冷的屍體。
紫雲煙疾步而至,也愕立在當場。
過路人直感渾身一陣冷、一陣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前世喪妻的記憶,又如潮水般向他席捲而來。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能和他心愛的人相守至老?為什麼他心愛的人注定慘遭橫禍?
過路人顫抖的拭去了風入畫嘴角滿佈的鮮血。
他魂縈夢牽的容顏,他傾心愛慕的女子,他愛逾生命的妻子,如今竟成了一具冰冷的軀殼!
他過路人藝蓋群雄、名滿江湖,竟然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啊——」他再度發出怒吼聲,一手緊緊抱住風入畫,另一手彷彿著魔似的完全不受他控制,一連向綺樓擊出了三掌!
霎時,轟隆乍響,聲音大似雷鳴。
一旁忍淚沉默不語的紫雲煙也不禁感到膽寒。
下一瞬間,精美的綺樓瓦解了。
砂石飛揚,塵埃漫天!
紫雲煙猛抽了口氣,睜大了雙眼。
三掌!過路人三掌就擊垮了一棟樓!這是何等的至悲至痛、所轉化而成至強至烈的爆發力!
「過路人……」
「哈哈哈哈——」過路人忽然仰頭悲嘯。
聲音淒涼刺耳,含著深深的痛與恨,如驚濤駭浪,神號鬼哭。
這尖銳而飽含內力的悲嗚,連紫雲煙都難以抵擋,他痛苦的捂起了耳朵。
「咳!」既狂且怒的過路人悲憤過度,在心力極度重創耗損之下,吐出了一口鮮血!
「過路人!」紫雲煙忙扶住他。
過路人鐵青著臉,原本極度悲憤、極度含恨的眼眸,漸漸顯得恍惚無神。
他環顧四周的滿目瘡痍,悲淒的笑著說:「我過路人功夫何等不凡,竟也無能保護一名弱女子……」
「這不光是你的錯,是我不該來到夜未央!」紫雲煙想起數個時辰以前,自己若不是報仇心切而來到夜未央,那風入畫的身世便不會在毫無預警、未曾思忖後果之下倉皇披露,為她招來了殺身之禍。
「悲哉,痛哉!」過路人彷彿沒聽見紫雲煙的話,他抱起了風入畫,意志消沉的蹣珊而行。
他一個人獨存於世又有什麼意思呢?知心的、心愛的人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什麼任務、什麼使命,對他而言,已經不足言道了。
他只想像前世一般,對著愛妻的墳塚,彈上七天七夜的六月箏,再抱琴而亡。
在過路人抱起風入畫之時,風入畫身上竟然飄落下了一封信。
過路人渾然未覺,還是紫雲煙俯身拾起,發現信封上署名給過路人。
紫雲煙攔住了過路人,將信交給他。
過路人見是人畫的字跡,急忙展開。
只見信上寫著:
殺我者為拳魔風岳,你對入畫若真情深義重,便得為我復仇,不可頹廢喪志。
拳魔風兵原隱身於綺樓之下,如今形跡敗露,必已遷隱他處,你切不可貿然急追,必須暗中調查,待一切完備之時,再予以痛擊,否則將會損兵折將,多所傷亡。
風岳武學精進,和二十年前隱退之時,不可同日而喻,他已吸收融會多家絕舉,連你過路人自傲的絕招「長河落日」,他也已悟出破解之道,這一切皆是入畫的過錯。如今補救之法,唯有御日、追月雙劍合一;冉者,你過路人必須再潛研一套新掌法,威力得勝遇「長河落日」,如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入畫福薄命薄,與君生時無緣,吩死後能與君長相廝守,你若對我有情,便將我葬於隱香籬,與君晨昏與共。
別矣。
「入畫……」過路人持信的手顫抖不已。
千萬心碎,千萬呼喚,也喚不回心愛的人。
復仇!
是的,他必須復仇!
過路人先前呆茫恍惚的眼神,此刻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內心如海浪般波濤洶湧,以至於沒有懷疑為何入畫顯然是要交給他的絕命信函,竟會在她自己的身上!
綺樓現場只見長琴、司棋、侍書的屍體,並不見侍劍。
和入畫感情最深的侍劍到哪兒去了呢?
過路人任是平素如何冷靜沉著、深謀遠慮,一旦面臨痛失摯愛的至悲至恨,仍是情慾難抑。
英雄豪傑,終也逃不過、看不破一個情關。
第九章
隱香籬中有一處新墳,墳中埋葬著一個絕代佳人。
芳魂杳然,墳前男子,徒留無限哀思。
過路人靜靜的佇立在風入畫的墳前,凝神靜思。
孟冬之際,空氣裡籠罩著一層寒霜,他忽然想起,和入畫初見之時,伴遊對雪園,當時他曾讚歎,冬天時的對雪園想必格外的美麗,當時入畫脫口而出「希望你看得到」,那時,他心下便有了不祥的預感,不料,預感居然成真。
不光是他過路人看不到對雪園的美景,連入畫自己也看不到了。
夜未央已成一處荒園,曾有的清幽雅致,都隨著美麗的主人風入畫的死去而成了過眼雲煙。
就在過路人哀傷嗟歎之際,林外傳來一陣微乎其微的騷動,讓他挑起了眉毛。
他靜靜的凝視圍籬外的那片修竹茂林,果然,須臾之後,由林間小徑走出了五、六個人。五、六個戴著面具的人。
面具神宮好大的神通,居然能找上隱香籬!
「你便是過路人?」戴青色面具的人開口問道。這五、六個人之中,只有一人戴著青色面具,其餘皆戴白色面具,這戴青色面具之人,顯然是這群人中的為首者。
「不錯。」過路人手搖白玉骨扇,冷淡的回答。
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清靜,若在平時,他早已動手下了「逐客令」,但現在是在入畫墳前,他知道入畫厭惡殺戮血腥,所以,他會克制自己!
「我們要找的是風入畫。」戴青色面具的人說。
「為何呢?」
「這是她和我們宮主的約定。」戴青色面具的人便將風入畫當日在面具神宮內和南宮傲的約定源源本本的說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