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她瞇著眼睛看了許久,也看不清楚。
「不認得我了嗎?」那個人影坐下來,貼近她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她又將眼睛睜大幾分,先看到他漂亮如水晶一樣的黑眼睛,然後是同樣漂亮的唇形,一下子,記憶閃回,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任天涯!」這三個字是從齒間迸出來的。積蓄了好多天的力氣像是突然爆發出來,她猛地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雖然肩膀因此疼得她齜牙咧嘴,但還是不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把我弄到什麼地方了?!」她已經看清了這裡--純西班牙式的建築風格和室內裝修,滿屋子歐洲人面孔的俊男美女,只有任天涯這一張半中半西的臉,看上去還有幾分親切,可是卻又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記憶的最後是聽到他說要帶她回國,看來他是真的這樣做了!
任天涯依然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可親笑容,「雷斯潘,我的祖國。妳傷得很重,我必須帶妳回國動手術。」
「難道我家附近就沒有醫院嗎?一定要跑到這裡來?你這是、你這是綁架!」她氣憤得大喊:「你根本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就這麼私自作主,你、你憑什麼總是這樣干涉我的生活?」
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鼻子酸酸的,淚珠從眼中掉落。
她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狠狠捶打著任天涯的胸膛,而任天涯沒有躲開,只是任她發洩。
直到她累了,哭夠了,再也沒有力氣的時候,彷彿是很不經意地,又彷彿是很自然地,他輕輕用手指將她的眼淚擦去,柔聲說:
「妳知道當時的情勢很緊迫,我既不能讓媒體知道消息,也不能讓警方介入,所以將妳帶出國是唯一的辦法。而且,有句話我必須當面問妳,如果把妳留下,我獨自回國,我會不甘心的。」
蓓蓓推開他的手,困惑地看著他,「你要問什麼話?」
任天涯深深地看著她,斟酌了許多天的話,終於緩慢地吐出口:「為什麼,妳要一次又一次地為我擋子彈?」
不知道是他的問題,還是他的眼神,讓蓓蓓的心猛地震動了一下,停了好一會兒,她才舔舔乾裂的嘴唇,說:「這個問題你覺得需要答案?」
「當然需要。」他認真而嚴肅。「如果是鴻飛替我擋槍,那是他的工作,他的任務,如果是我的父母、我的爺爺為我擋槍,那是因為他們是我的親人。但我和妳,沒有任何的親情,彼此也沒有任何工作上的承諾,妳為什麼會不顧性命,為我做這麼危險的事?」
他嚴肅的表情讓她不禁哼笑一聲,「傻瓜,難道你沒聽說過嗎?殺一個人或許需要理由,但是救一個人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他擰著眉凝視她許久,然後退開,神情肅穆,「真的是這樣嗎?救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嗎?」
蓓蓓也認真地想了想,「也許,有些人是需要的吧。但是如果救人之前還要講條件,那這個人怎麼可能全心全意地去幫助別人?就好像一個人快要淹死了,若還有人在岸上和他商量救人的價錢,水裡的人早就淹死了,要怎麼救?」
任天涯終於笑了出來,氣氛緩和了許多,他對下人用西班牙語吩咐了幾句,又對施蓓蓓說:「妳昏迷這麼多天都沒吃東西,一定餓得很難受吧?西班牙的美食天下聞名,我讓他們先幫妳做一碗湯。」
「你不說我還真沒有感覺到餓,現在,肚子好像的確在叫哦。」蓓蓓皺著眉坐起來,中槍的右肩還是很疼,舉不起來。
「我喂妳,別白費力氣了。」任天涯接過下人送來的湯碗,端到她的唇前。
施蓓蓓低下頭,就著他手上的勺子喝了一口湯,「味道的確挺好的。」又渴又餓的她,很快地就喝完一碗湯,
「妳身上的傷口很深,要恢復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好好休息吧。」他讓她躺下,親手為她蓋好被子。
「任天涯--」她的眼睛越過拉起的被單,看著他。
「什麼事?」他笑問,「是不是剛才的湯沒喝夠?」
「謝謝你。」她輕聲說,「謝謝你救了我,還千里迢迢保護我的安全。」
她突然而至的感謝讓他愣住,而說完感謝詞的主角也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面朝牆壁。
雖然看不到任天涯的臉,但是蓓蓓似乎可以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正在她的身後凝視著她。
她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其實有一句心裡話她沒有告訴他--
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為他擋子彈?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也許第一次為他擋子彈的確是出於正義感的本能,但是第二次當她奔向他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要保護他,不讓他受傷。
多可笑的念頭啊!堂堂雷斯潘的王子,怎麼會需要她來保護?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啊,忍不住想去保護他。
想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一個人,這種感覺她以前從未有過。雖然說不清這份動力的來源,但是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內心正悄悄蕩漾著的喜悅,縹縹緲緲,又癢癢麻麻的……
好奇妙的感覺呢!
第五章
「你是怎麼說服我媽的?」
蓓蓓想不通任天涯到底動用了什麼關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偷渡」到雷斯潘國來,尤其是怎麼過她那個三八媽媽那關的?
「很簡單啊!」任天涯聳聳肩,「我就是親自去了妳家一趟,告訴妳母親,這幾天妳有事必須留在我身邊工作,妳母親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蓓蓓轉了轉眼珠。她幾乎可以想像,當母親看到一輛超豪華轎車緩緩停在家門前,車上走下來一位超級帥哥對她款款微笑的時候,母親的神態和反應了。
「你現在回國,危機是不是解除了?」
任天涯搖搖頭,「還算不上。殺手如果真要殺我,國內也一樣有的是機會。下個星期是國慶節,我必須和爺爺出宮觀看人民的慶典。鴻飛他們認為那是最危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