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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你想要有事做?我給你事做;去告訴你爸媽--對不起,我不想當醫生,我想去學木工;去告訴你老師--對,我是同志,我並沒有錯,請不要大驚小怪,我並沒有頭上長角;去告訴你老闆--我不想陪你去喝酒,晚上應酬不是我的工作,要開除我你就試試看;去告訴你先生--不,我不想生孩子,請你諒解,不然我們好聚好散。如果這些是你的真心話,你就要照著真心去做。

  「這種對自己誠實、面對別人也能堅持的事,你做不做得出來?這樣的目標夠難了吧?但人生中你做不到這些,還談什麼崇高的目的?人生夠短了,我們一定要擺脫所有別人定的規則,不然人生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句話,送給大家:人生是從擺脫一切規則以後才開始的!」

  說完她下台一鞠躬,起先全場靜悄悄,連師長都面面相覷,但幾乎在同一秒,震耳欲聾的掌聲響起,還有人站起來叫好。

  他看著坐回椅上的方恣然,她看起來很詫異,似乎對觀眾的反應極度意外。

  他這才意識到,她並不是特意來比賽的,也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接受。

  在那一刻,他也領悟到,那些是她的肺腑之言--她的人生,不會建立在別人的規則上。

  別人怎麼看她,她一點也不在乎。

  那是怎樣的境界啊!

  她不過和他一樣的年紀,為何能夠有那樣的見地、那樣的洞察?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樣的疑問,大概是現在他會站在那裡的真正原因,不是只為了辯論社未來出賽的勝算。

  但要說服她入社,看來不大簡單。

  「我們不會給妳壓力,只是想向妳好好討教。如果妳不想出賽,當然也不會勉強。」

  她搖頭,「我空閒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不想花在社團上。」

  「妳想要多一點時間看書?」

  她奇怪地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妳在看書。那是什麼書?」

  「對不起,那是我的事。」她開始轉身要離開,「入社的事就只有抱歉了。」

  他苦笑,「妳還真不拐彎抹角。」

  她揮揮手,像是在說--有拐彎的必要嗎?

  第一次求才,無功而返。淵平吃著蛋包,苦笑著回憶。

  過了兩、三個月,學生會缺人,尤其很缺為學會憲章初步起草的文才,他又想起了她。

  不知那樣銳利卻又不羈的腦袋,會想出什麼樣的大計?他簡直好奇得不得了。

  他又回到她班上;這次,竊竊私語變成公然的指指點點,方恣然身邊的女同學甚至笑不可抑地搥她肩頭,使她瞥向他的眼神滿含不耐。

  如果不是他特別挑了中午時間,可以等上是是一小時,她大概是不會出來見他的。

  「又有什麼事嗎?」她挑起好高一道眉。

  「這次想請妳幫學生會一個大忙。如果不行,小忙也好。」

  「我不是說對社團沒興趣了嗎?」

  她的口氣仍不帶火氣,但是聽起來有些忍耐。

  「妳上次加入辯論賽,一定是對那個題目特別有興趣,對不對?」他忽然轉了個題。

  她看了看他,「沒錯,看了那題目就覺得不吐不快,於是才決定報名。」

  「所以如果是妳有興趣的事,就可以考慮分出一些用來看書的時問。」他指出。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幫的忙很有趣?」

  「我希望如此。」他微笑,「我們想要為學生會的新憲章擬定初步的草案,再交由學會幹部討論修改,最後由全體學生投票通過。我希望妳能幫忙起草的工作。」

  「舊憲章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他們學校都有近百年歷史了,學生會大概也同樣古老,憲章應是行之有年了。

  「很八股。」他正經八百地回答。

  她似乎很鄭重地考慮了幾秒,才搖頭。

  「雖然有趣,卻是太過重大的責任,佔用的時間一定也不少。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搞出來的東西,絕對過不了校方那一關。」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然而他不願立刻放棄。

  「如果是當我的顧問呢?替我的方案下意見?」

  她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別人臉上,也許會顯得無禮,但她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給他一種淘氣又神秘的感覺。

  「我不是喜歡妥協的人,我的意見如果會被灌水或沖淡,對我來說會很痛苦。我相信你一定有許多好方案,照你的心去做就沒錯,你不需要我去攪局。」

  「妳不覺得學生會正需要人來攪局一下?」

  不知為什麼,她的再度拒絕竟沒有讓他氣惱,也許他是快習慣了。

  「若要我去,就不只是攪局,而是革命了。」她再搖頭,「你難道還沒搞懂,我根本是反權威的?學生會的存在,既無權力,又無影響力,校方才是你該攪局的對象。但你我都知道這不會是你選擇的路,那麼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沉默了半晌,「妳也並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不是嗎?」

  「沒錯,我是被動分子,自掃門前雪,沒有半點拯救世界的夢想,那個重責大任,就交給你們這種有行動力、又知道怎麼在體制內行動的人了。」

  他很確定她是在明褒暗貶,正想辯駁回去,她已經舉手阻住他。

  「你會想邀我,我受寵若驚,真的。不過我很確定,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她以為他是怎麼想她的呢?他自己都不甚確定。

  第二次邀請又敗下陣來。在走回自己教室的短短路程中,不知怎地竟有些落寞。

  他並未真正期望她會答應,不是嗎?

  過了好幾個月,他投身於各種活動,忙得焦頭爛額,沒有再想起她。

  要不是被學生會推出在翠業典禮上代表致詞,他大概不會再想起她的。

  但師長建議他以「人生新階段的期許」為題,人生二字,好像與她連成了一氣,讓他不想到她也難。

  他並不擔心再吃閉門羹,他的臉皮夠厚,也從不是內向害羞的人。不過再去打擾人家,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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