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長長的一口氣,拍拍蘇菲的肩道:「妳留在這裡,我去看看。」小黑臉感激的猛點頭。
她踏出房門,循著聲音來源前進,走道很長,她所待的位置是最盡頭的房間,走道兩旁還有數個關上的房門,房間不少,這是個超過她想像的大房子。不過屋內光線倒很充足,是從頭頂上方的玻璃天窗灑下的天光,所以,這應該是座透天樓房吧。
她一出現在客廳,所有的破壞聲源全都在闕弦喬見到她的那刻靜止。
他佇立在中央,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幾綹髮絲散在額前,隔著偌大的客廳,她仍能感受到那兩道如火炬又如寒冰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向她,她避開地上的障礙物,向他走近。
她直接執起他的手審視,玻璃劃過了掌心,鮮血在汩汩流出,她蹙起眉峰,深吸了一口氣。她對血有種擴張的恐懼,即使是每個月的月事都會令她不安,但是眼前有更大的恐懼蓋過了這一項--他的絕望,散發出強大的氣息令她無法漠視不管。
她朝裡喚了一聲:「蘇菲,有沒有醫藥箱?快拿過來。」
他的衣服下緣及大腿處都濺到了血跡,在白衣襯托下顯得特別怵目驚心。
蘇菲快速的將白色醫藥箱拿來,並恐遭池魚之殃的快速逃離現場。
她將一張翻倒的單人籐椅扶正。「坐吧!你站著我不好處理。」出乎意料的,他沒有抗拒,依言坐下。
她半跪在他膝前,先用紙巾止血,然後用雙氧水清洗傷口,仔細的檢視過沒有玻璃碎片後,再以消毒水、外傷藥塗上,輕輕的用繃帶環繞手掌包紮妥當。一切結束後,她抬起頭,面對他螫人的視線,軟弱的出聲:「我感覺不出自己有什麼好可以讓人留戀的,你不必太執著。」
「妳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妳口中的丈夫還清楚!」決斷的語氣不容她質疑。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瞧,沒再遇見我之前,你不也好好活著?」
「我從未讓它變成過去,我一直在找妳,只是沒想到,妳跑到台中去了。」他凶狠的盯著她,不再遮掩原有的本性。
她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手撩起末端髮梢,一手拉起他的右手,往她的後腦勺撫去。「我受過很嚴重的腦外傷,試過了很多種方法,對於過往,我再也想不起來了。」
他顫抖的手指插進發叢間,不必細探,指腹即擦過一個小丘突起;她所言不假,他早該猜到,她不尋常的反應必是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只是他沒有料想到這一層。
流竄過一陣心痛,捧住她後腦勺的掌收攏,將她納入懷中,他下巴廝磨著她的額際,疼惜她受過的苦痛。「我再找個好醫生,一定能將妳治好。」
「我丈夫就是個醫生。」
他倏然推開她,臉頰抽動。「我會找個比他更高明的醫生,一定會讓妳想起來。」
她站起來,往後倒退。「不要!你不明白那種痛苦,我不要再嘗試了,我不再奢求比現在更好的狀況了。」
「就算是為了我,妳也不再嘗試?」他怒吼著,赫然發現她惶惑的在眨眼,兩手緊扯住裙襬--她怕他?那不再深情綣繾的眼神,比她說恨他更令他心寒。
「我差點忘了,妳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怎麼還會為我作任何的努力!」他自嘲的冷笑著。
「我得走了,我不想讓家人擔心。」她走向樓梯的方向,這裡似乎是二樓的起居室,順著樓梯下去應該可以走到大門口。
「妳現在心裡的確只剩妳的家人了。」他在她背後幽幽的開口。
她停頓了幾秒,繼續往前走。
「銘心,妳能走到哪裡去?」他像變了個人似的蒙上一層真皮面具,換上了全然相異的情緒。
她困惑的看著他。「這裡不是在我家附近嗎?我可以走回去的。」
他趨近她,嘴角竟掛著一種令她毛髮豎起的笑,他收起了他的情意,一點洩露的縫隙也沒有。「這裡是台北,妳要走回哪個家?」
她呆住。「台北?」
「妳不必自己回去,我會讓妳所謂的丈夫上台北來接妳,我很想會會他呢!」
「你想做什麼?」她依稀看見他臉上掠過近似冷殘的意念,那不似會輕易放手的情緒讓她戒備的抓住身後的欄杆。
「我想從他嘴裡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是如何神通廣大的讓妳成為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的母親。」
「什麼?」她反射性地往後退,左腳踩空了一步,在向後仰跌的那一剎那他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勁一扯將她攬進懷裡。
「蘇菲。」他冷聲喊,視線仍與她相接,「送小姐回房,叫老李把這裡弄乾淨。」
他傾下臉,附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在他來之前,妳哪兒都不准去,誰叫他碰了我的東西,我要他付出代價,妳越不乖,他代價越大。」
他仰起下巴,她青白的臉色沒有得到他的憐惜,她想開口斥責他,但那愈滾愈大的謎團梗在喉口使她無力發聲。
他繞過她,走下樓去,邊對著手機道:「小伍,車開過來,我要到公司一趟。」
「小姐,小姐--」蘇菲怯怯地碰碰她,「快回去吧,別惹先生生氣了。」
她閉上眼,靜靜讓後腦的疼痛隱去。
她從未想過,遺忘帶給她的,會是個災難的開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不停的在房內來回踅走,闕弦喬禁止蘇菲提供電話給她對外聯絡,她已六神無主,猜不透他的企圖,擔心著趙牧謙的安危以及孩子的現況。
四個鐘頭後,她聽到汽車馳近的聲音,她焦急地喊著:「蘇菲、蘇菲!是不是闕先生回來了,我要和他說話!」
「小姐,妳別急,趙先生已經到了,在樓下呢!」蘇菲從一樓急奔入房。
她愣了一下,便推開房門,三步並兩步的下了樓,客廳很大,她左右尋了一會兒,終於在對角線的大門玄關處見到了趙牧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