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不可察地一笑,婦人突然將其中一條已烤得熟香的魚從火堆上移到他身前。
年輕人一喜。馬上一手抓住叉子、一手將銀子再遞向前。「多謝大嬸!」
婦人卻是一搖頭,把他拿著銀子的手推回去。「不用。」
「啊?」年輕人又驚又楞。可立刻他又趕快把手再伸向她。「不行、不行!大嬸,我怎麼可以平白無故吃了你的魚……」他可是很堅持不吃人白食的。
婦人卻忽地板起面孔,瞪了他一眼。「誰要你的銀子?你東西吃完就得去水裡再補我三條魚上來,聽到了嗎?」
「啊?!」年輕人又被嚇了一跳。不過馬上,他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好、好!我知道了,大嬸,我等一下立刻就去幫你抓魚。」雖然沒想到這位大嬸竟要魚不要銀子,不過反正受她恩惠嘛,她高興就好!
這下,他終於可以大快朵頤起來。而一入口,魚味的鮮美與一種跟著魚入味卻說不上來的香氣,差點讓他連魚骨頭都巴不得全啃下去。
「唔……好吃、好吃……大嬸,你烤的這什麼魚?為什麼這麼好吃?你是不是加了什麼料……」嘴巴離下開吃著的魚,卻又非發出他從心裡真實的讚歎不可,以致他的聲音聽來含含糊糊的。
「不過魚鮮罷了。」看著他這副饞相,便不由自主使她想到另一個人,她的語氣裡陡地摻了些古怪。
她將另一隻魚也給他。
年輕人大喜過望。「大嬸,謝謝!我一定會替你多捉一些魚上來……對了!我叫左飛,捉魚我很拿手,交給我你可以放心!」忍不住想巴結這位面善心也善、又有一手人間美味的大嬸。
「我當然知道你叫左飛……」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喃道。婦人卻突地似笑非笑看著他問:「這水裡的魚不易上鉤,也很難用一般的網子撈到,非得人下去靠技巧和運氣才抓得到,你真的行嗎?」
左飛很快又把她給的這第二隻魚吃進肚子,不過他感覺肚子還是處在飢餓狀態。
「你你……你是說,我一定要下水……才抓得到魚?」聽了這位大嬸的話意,卻突然讓他一下忘了餓,接著開始冷汗直冒。
惡意的表情藏在譴責的面貌下。「難不成你不敢下水?那你還自誇要替我捉魚上來?哼!」她充滿唾棄的語氣,已足夠令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氣喪了。
左飛搔搔腦袋。即使丟臉,他還是很勇於低頭認錯。
「對不起啦!大嬸,你說對了,我真的是只早鴨子,所以那個魚……我可不可以試試用別的方法捉捉看?」好難為情喔!
「好啊,你去試,不過要是半個時辰內你沒替我捉半隻魚上來,我就親自踢你下去用手抓!」她逼他。
哎喲!嫂子!可不可以別再玩了!再玩下去真的會出人命啦!
看著這張婦人的面孔,卻和那日在船上一樣有雙「毀人不倦」的黑溜溜殺人目光的窮酸,左飛這下真的可以確定,之前那窮酸和眼前的大嬸果然就是同一個人。
哇咧!嫂子!你也太神了吧?!
還有……他只不過是聽話地跟住她、在剛才受不了香味引誘而現身跟她討吃,她也不用一副非要置他於絕地不可的模樣吧?難道……難道她還在記恨他取笑她不像女人的仇?或是他不小心調戲到她姊姊的那一段……
左飛戒慎恐懼地跳了起來。
「嫂子……」求饒好了。
婦人──袁樂樂的鳳目一銳。「你叫我什麼?」她猛地察覺不對勁了。
「好啦!我老實說好了!我是受浪子所托跟著你,這完全不是我自願的,所以你要罵人別找我,找他去!」眼前要發火的女人比較恐怖,他可是很識時務的。
袁樂樂不由內心狠狠一震,又是驚駭。
「步浪要你跟蹤我?」那日在永昌城的市集,她以為自己真的成功甩開他,而這幾日,她的心一直處在既鬆了一口氣又感到失落的矛盾中。可沒想到,步浪竟仍跟著她,不過為什麼會是左飛?他不是自那日落水後便失蹤了?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聯繫上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不過她只問這句重要的。而令她驚駭的也在此處──她根本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被跟蹤!
「從你離開永昌城,我就一直跟在你後面了。」左飛老實說。
「我完全沒察覺到你……」她緊盯著眼前這曾被步浪形容成「運氣好到連楣神都得靠邊站」的男人,她可不相信他能做到跟蹤她而讓她不曾發現,靠的只是運氣。
「因為天扇門的追蹤術獨步江湖,還有,我的輕功好像也滿不錯的!」左飛也很滿意自己這一點。要不是這樣,他怎麼有本事跟伯伯們玩躲貓貓的遊戲玩這麼久?
看著眼前一臉自傲的左飛一會兒,袁樂樂終於還是開口問了。
「步浪呢?」冷淡地。
「你真的想知道?」左飛仔細看著她。
「怎麼?他的行蹤是秘密?」她輕易以滿不在乎的語氣掩飾她真正的心意。
耶?她好像還真是不為所動!左飛開始有點同情步浪了──枉費他為了人家去費盡心思,不過看起來,這個「人家」好像甩了他之後更加快活呢!
「也不是,只是浪子他說要去辦點事,等他辦完事回來,他就會來找你。」其實他知道的也不多。
站起身,袁樂樂一邊漫步踱至泉水旁,一邊沉凝不語。
「嫂子,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浪子究竟去哪裡?辦什麼事?你不擔心他的安危?」有話藏不住,左飛也跟在她身後追著問。
又聽到他喊的「嫂子」,袁樂樂眉頭蹙得更是寒凜。
「你再叫我一次嫂子試試,我會讓你先擔心你自己的安危!」回頭瞪了他一眼,她並沒有心神大亂。「至於步浪,他要做什麼、去哪裡是他的事,而且若是他有危險,你還會待在這裡?」
那男人本身就是個危險份子,他沒製造危險、威脅給人,大家就該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