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發現人生的苦痛和荒謬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你該知道眼淚並不是對付它的最好方法。陸修棠把這話擱在心裡反覆思量,在對她的敵意裡,隱約浮現一絲敬佩。
「妳真的不能等閒視之。」他真切的說。
「呵呵,你言重了。」她不甚在意,「說真的,小叔,一句話,到底得要什麼條件,才願意幫我找到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我也反問大嫂一句,既然妳無心公事,到底要什麼條件,妳才願意讓出集團的董事長寶座,讓有心領導的人出面統馭?」
「唔,這是協議嗎?」她認真思忖起來。
「妳認為是協議那就是協議了。」
忽然,王瑩潔大笑起來,「好,既然你敢跟我談這協議,那我有什麼好怕的。」她踅了幾步,「就你來吧!如果是你來競爭,我會比較有興趣,不過你一樣得拿出一點籌碼。」
「什麼意思?」他挑趄眉。
「你拿出百分之五的持股還有那只龍紋鐲,而我拿出董事長寶座還有百分之五的持股,我們雙方來一場較量,只要誰能夠在最快時間內讓集團的股價上漲,替集團賺進下一個一億,誰就穩坐董事長的位子,當然,我們享有同樣的資源,為了公平起見,你搬回山上別墅,咱們互相監視,以防範有外援,如何?」
陸修棠睞了她一眼,揣度她的意圖。
「不用這麼小心眼看我,如果人生只有勝負,那太可悲,但是少了勝負,那還有什麼好玩。你敢不敢?」
四目交會,彼此都在心裡估量算計著。
把一個危險份子擺在身邊看來似乎冒險,但是王瑩潔就是想要從他身上查出點蛛絲馬跡,要不也可以防範他有什麼不利於她的小動作。
這女人的出現太弔詭,大哥的死去又那麼突然,如果能夠知道真相,還可以讓集團走向正軌,那的確值得一試。
「好。」不約而同,兩人同聲說。
這場較勁的遊戲馬上開始。
第六章
當陸修棠以空降總監一職出現在公司,有感於兩造的對立競爭,整個內部派系對立漸趨白熱化,至於王瑩潔則樂得悠閒,至少她的監視行動可以便利些。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她聯絡過去十年受陸境山委託,長期調查陸修棠的徵信人員,讓他們繼續跟監,舉凡他幾點出門、幾點回家,見了什麼人、吃了什麼東西,通通都在監控範圍之內。
看,有錢真是一件好事,什麼差事都有人代勞。
結束和歐陽靜玉、張祥雍的聚會後,她掏掏被歐陽靜玉念得生繭的耳朵,輕鬆愜意的回家,時間不過才晚上十點。
「啦啦啦……啦啦啦……」口中哼著輕快的曲子,一推開門,活生生的石膏像就杵在二樓的樓梯口,一臉陰沉的睨著她,活像個捉姦的丈夫。
「咦?我這年紀應該沒有門禁了吧?」她揶揄道。
「原來是已經野放了。」陸修棠冷淡回了她一句,緩緩的走下樓。
「但絕對不是野生的。」她一點也不以為忤,依然興致高昂。
他走向客廳的沙發,「這麼晚,別說大嫂妳剛從公司回來,因為我記得妳似乎一個星期沒進辦公室了。」口吻諷刺。
「我總要先給你一點時間熟悉環境,然後再開始我們的競爭。」她從容的在沙發坐下。
「不用了,不足的地方我自己會補足,妳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失去競爭的動力,又或者妳只是找個人頂替妳的責任?」
「別這麼說,我只是擔心我的聰明才智會把你嚇跑,所以給你留點喘息的空間。」她說得自負。
「這就甭了,大嫂,我寧可妳展現妳所謂的聰明才智,好讓我徹底甘拜下風。」
「別急、別急,這種事情緩著來。唔,好餓,該來吃點消夜,不知道今天陸嬸準備了什麼?」她起身要往廚房走去。
「沒有,我讓她什麼都不用準備,早早回去休息。」陸修棠平靜說。
「什麼——」她驚呼。
沒了消夜,她今天怎麼捱過這漫漫長夜?她怨恨的瞪著他。
「這是給妳的,明天一早公司內部會議,請大嫂務必讓我這門外漢好好看看妳所謂的聰明才智。」他走來,往她懷裡塞了一大本文件,「對了,明天我會請陸嬸提醒大嫂早起。」說完,他姿態高傲的離開。
他實在受夠這女人的為所欲為了,若不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若不是為了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他真不希望跟這樣的女人有絲毫瓜葛。
「哇,開始下戰帖啦!」
王瑩潔掂掂那本文件的重量,還真有點沉,不過那不是問題,三、四公斤的資料她都讀過了,那會把這丁點放在眼底?只是,她寧可把時間拿去研讀那些日記、小卡,也懶得看這種枯燥的東西。
走上樓,她把文件往床頭一扔,決定先洗個舒服的澡再說,至於明天早上,就不信他真的敢叫她起床,她可是大嫂欸,長嫂如母聽過沒?
水聲嘩啦嘩啦,王瑩潔口中叨叨絮絮的抱怨幾聲。
另一頭,二樓的另一間房內,陸修棠則在思索著,究竟是誰告訴她翠珊這名字,還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會是他嗎?不,若是他說的,她何必還來問一遭,那會是誰呢?
關於大哥的死因,他問過陸伯跟陸嬸,也輾轉找到主治醫師,確認是胃癌,這初看起來似乎跟王瑩潔一點瓜葛也沒有,只是,他還是不懂,為什麼大哥會在風燭殘年之際娶了她?
他煩躁的躺在床上,歲月的確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十年前他躺在這裡還是一派天真,十年後再躺上同一張床,發現天真已不復見,有的則是秘密與成人世界的爭奪。
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去,翌日醒來,他獨自端坐在餐椅上,那女人依然不見人彭。
「陸嬸,麻煩上樓請夫人起床。」口吻凜然。
「叫、叫夫人起床?」陸嬸有些錯愕。
「嗯,早上公司有重要會議,昨天我跟她提過,麻煩妳了。」他面色如常的吃著早點,但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