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大統鋪,小石頭的心仍忐忑不安。
她不顧雙膝的疼痛,快手快腳地躲進自己的臥鋪裡。
冷非雲沒有答應要幫她隱瞞身份,卻也沒有說要拆穿她的身份,他心裡到底怎麼想,她完全猜不出來。
他的行事作風向來穩健成熟,他不躁進不妄動,冷靜到可能天動地搖時,他還能夠處變不驚。
江湖上盛傳,只要是冷非雲接手的鏢物,絕沒有閃失的可能性,連府請來了冷非雲,那是不是表示她的勝算已經微乎其微?
從沒有讓男人瞧過的身子,如今在他眼前曝了光,比起之前瞧見他赤裸裸的健壯身軀,她更無法冷靜地平息下來。她的清白已經被他毀了去,如果在這場爭奪戰裡,她還是輸了,那她絕不會甘心的!
她氣得一點睡意都沒有,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眠。明天該怎麼面對他?她再怎麼無所謂,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她思緒亂成一片,只能恨恨地在心裡咬牙切齒。
不用等到明天,大統鋪的大門已經被敲得震天做響。
距她離開澡堂才過了三刻鐘。
「誰呀?」臭牛睡眼矇矓,拉開房門的門閂,被一臉冷峻的冷非雲給嚇得半死。「冷爺!」
「小石頭呢?」冷非雲大步走進大統鋪裡。
他逕自拉開第一隔臥鋪的布幔,空的;拉開第二隔布幔,躺在床上的大樹,還未清醒過來,正用呆滯渙散的眼神看著他;拉開第三隔布幔,從床上翻坐起的小石頭,驚恐地凝睇著他。
算她聰明,還懂得用木板隔開與這兩個下人的同榻而眠,但是跟兩個男人同睡一間房,就是不合體統。
「跟我走!」他下了命令。
「跟你走?」她不懂,臉上淨是問號。
「冷爺,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臭牛總算清醒了一些。
「我需要小石頭服侍我。」雖然燭火微微,但在看見她完全的女兒家嬌態時,他站到臥鋪前,擋住臭牛可能的視線。
「服侍你?」她真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去收拾你的包袱,跟我去寒星樓。」在知道她是女兒身之後,他怎能放任她繼續睡在這個大統鋪之中。他可是為她好,為她姑娘家的清白在做打算。
「冷爺……」她沒動,還在猶豫當中。
「別讓我說第二遍!」他灼灼冷眼發出危險的訊息。
背著光,她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跟他相處這幾天下來,她太瞭解那語氣所代表的含意。
凶什麼凶嘛,今天受盡屈辱的可不是他。她轉了轉眼珠,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床頭的布包,裡頭都是她隨身換洗的衣物,腳才一落地,膝蓋的酸痛更勝剛開始跪倒時。
昏暗的燭火,諒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氣沖沖地皺了眉、嘟了嘴,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差沒破口罵人。
她不知道他的眼力極好,只要有一點點光影,他就能在黑暗中視物,何況他還是站在順著光的位置,看盡她臉上豐富的表情。真不知道誰是主子?誰是下人?他在心裡搖了頭,卻沒有生氣,反而寵溺的感覺更勝幾分。
她下到床邊站在他身側。
「冷爺,請。」她的口氣冰而冷,不像之前在澡堂般的委屈可憐。
對於她多變的情緒,他不以為意,是他的錯,他不該強制將她拖離澡桶,在看盡了她的身子後,她是有權對他表示任何不滿和生氣。
「臭牛,你們睡吧。」
冷非雲在前,小石頭在後,兩人連袂離開了大統鋪,留下一臉錯愕的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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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頭被安排住在寒星樓的二樓,冷非雲相鄰的臥房中。
此舉引來童二的疑問,「爺,這不好吧?上層樓是貴客住的地方,這失了主僕之分的禮節會讓連大老爺笑話的。不如讓小石頭睡在我的隔鄰,你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喊一聲就行了。」這爺也未免對小石頭太好了!
「什麼時候你也注意起禮節來了?」
「爺,這不比在江湖上走動,可以隨性之所至,這可是在連府中。」
冷非雲瞠目,「我打定主意了。」
「爺……」童二想再說什麼,卻被冷非雲的灼灼眼神給嚇住。
跟爺在一起這麼多年,明知道他生氣歸生氣,還是有一副軟心腸,可是當他的想法已定時,總是一意孤行,絕不容他人置喙,早晚爺這固執的牛脾氣,會害慘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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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徐徐,小石頭在寒星樓外掃著落葉。
住進寒星樓已經五天了,日子沒什麼變,她一樣是個下人,冷非雲沒有揭穿她的女兒身,想必那日她的苦肉計已經奏效。
可是靠冷非雲愈近,她的心裡就愈不踏實,老覺得他那雙利眼無時無刻在監視她,老在她身上溜溜打轉。可是,有什麼辦法?人在屋簷下,只能暫時忍著。
遠遠的,她就看見連若茵帶著一名丫鬟走近寒星樓,這個千金大小姐又來找冷非雲嗎?沒想到冷非雲那不愛理人的高傲模樣,竟會得到連家大小姐的青睞。
她鼻子哼了哼,低下頭去,打算假裝沒看到。
連若茵今日點了紅胭脂,整張小臉蛋粉妝玉琢的,看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直站到了小石頭身前,見小石頭還是低著頭在掃落葉,不把她這個小姐放在眼底,加上那日冷非雲為了小石頭,不惜趕她出寒星樓,她這口氣怎麼吞得下?
「非雲大哥呢?」
既然連若茵都開口問了,小石頭也不能再裝作沒聽見。
她揚起笑容,那對迷人的酒窩就這麼浮現在頰邊。
「小姐,爺沒交代,小的不知道。」
對於小石頭的笑,連若茵只覺得刺眼,哪有大男人笑得這麼媚!
連若茵趾高氣揚地問:「那在不在寒星樓裡?」
小石頭又淺笑著,「小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