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快點隨我來吧!只要到了媽媽我那,別說是給你爹爹買棺材下葬,還能天天吃香喝辣,一輩子享用不盡!」說著就扯著那小女孩欲強行離開。
「慢!」齊夫人終於出聲制止。
「你……」那老鴇一愣。「齊夫人,您別是要和我爭這個小姑娘吧?她剛才可是親口說了要跟我回去的啊!」
第1章(2)
齊夫人掃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您這話言之過早了吧?她可簽了賣身契?」
「這……」輕輕巧巧一句話,頓時教那老鴇一時語塞,然而她無論如何不願失了面子,於是立即回嘴。「就算這樣,凡事也有個先來後到!您領了她去,她頂多一輩子做婢做奴,要是到了我留春樓,憑她的資質,再經過我的調教,幾年後必成頂尖的紅牌姑娘,終生錦衣玉食享用不盡……」
「少在那裡廢話連篇!」齊夫人突然怒喝一聲,把那老鴇嚇得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不僅僅是她,連在場圍觀的眾人也嚇得呆了,尤其是那風暴中心的主角,也就是那名小姑娘。
齊夫人面向那小女孩。「丫頭,你可知道留春樓是做什麼營生?」
那小女孩怔怔的看著眼前高貴的婦人,不由得被她的氣勢所震懾,然而她在對自己說話時,態度又是那麼親切……這到底是……
突然有人戳戳她的手臂,叫她回神,原來是齊夫人身邊的老嬤嬤。「丫頭,我家夫人問你話呢!還不快些回答?」
見到顧媽那帶著鼓勵的笑容,小女孩於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齊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知道,你還願意跟她去?」她的聲調略略提高,顯然有責備之意。
那小女孩低下頭去。「我……沒辦法……爹爹再不下葬,身子都要壞了……我……我沒錢……」
「有錢,你就什麼都願意做?」齊夫人話中有話地問。
那小女孩頓了一會兒。「我……我不是為了錢,是為了爹爹,我不忍心爹爹再受苦……」
齊夫人聞言,嘴角忽爾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那好,我再問你,你是甘願到留春樓做錦衣玉食的花姑娘,還是在我府中當個打雜下女?」
那小女孩一聽,豁然抬起頭來,眼中又驚又喜,閃爍著希望的晶光!
「夫……夫人!」
「別夫人、夫人的直叫,要回話。」顧媽提醒她。
小女孩如夢初醒,掙脫了留春樓老鴇的手,對著齊夫人雙膝一跪,磕下頭去。
「夫人好心、千秋萬代,您大慈大悲,我爹爹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您的……」
「別謝了,看你這樣子,約莫是願意到我家裡去了吧?既然願意,就起來隨我回家去。」齊夫人微微一笑,親手拉起她瘦弱的臂膀,一邊對顧媽交代了一句話。
「回頭去把保定找來,叫他去義莊把事情辦了。」說著就要領著小女孩離開,那始終被晾在一旁的留春樓媽媽這時回過神來,見人就這樣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搶了,氣得渾身亂顫。正要上前發話,齊夫人卻也恰巧回過頭來,凝著她瞧的眼睛,神情冷如薄冰。
「我把這丫頭領走,也是為你積德,以後你最好收斂一些,別盡幹這種逼良為娼的缺德蠢事!」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威嚴十足,加上眾人紛紛投來不以為然的眼神,那老鴇不由得被牢牢地釘在原地,張著一張紅灩灩的嘴巴,心中又氣又恨,面上卻又羞又窘,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半時辰之後,齊家。
已經重新梳洗打扮過的小女孩,換上了一套半新不舊的衣服後,被顧媽領到花廳裡見齊夫人。只見齊夫人身旁還有幾個年輕的婢女正在為她扇涼,她也已換過了另一套衣服,正坐在太師椅中意態閒適地品茶,見到她來,也不立即說話,只是慢慢的啜了幾口茶水,然後才將茶盞放到桌子上,看著小女孩開口。
「丫頭,你過來。」她示意小女孩走近一些,微微一笑,說道:「我已經囑人去義莊處理你爹爹的後事,你雖然是重孝在身,於情於理都該守喪,但畢竟年紀還小,去了不但幫不了什麼忙,更怕傷心過度,哭壞身子。我的意思是,你且在我家中,等到事情辦得差不多之後,我會安排讓你去墳前上香,見你爹爹最後一面,這樣可好?」
小女孩早已將眼前的齊夫人視為天大的恩人,任憑齊夫人說什麼,豈有不從之理?雖然無法在父親身邊守孝令她覺得十分難過,但人家為她設想至此,她也不敢多做要求,只得乖巧的點點頭。
齊夫人滿意地一笑,又道:「方纔都沒問起,現在可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
「我……」那小女孩不知怎地,有些結結巴巴。
「說話呀!」顧媽照舊扮演著提醒她的角色。
那女孩這才如夢初醒。「我……我姓……元、元碧紗……」
「元碧紗?這名字聽來倒別緻。」齊夫人細細打量眼前的孩子,只見她經過整理後,也算得上明眸皓齒,五官端正秀美,難怪留春樓的老鴇會看上她,尤其是她那雙圓潤如珠的大眼,彷彿隨時都氤氳著水氣,十分惹人憐愛。「是你爹爹起的名兒?」
元碧紗點點頭,道:「我爹爹是塾師。」
「噢?」齊夫人秀眉微挑。「書香世家啊……你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元碧紗眼神一黯。「爹爹只是因為近兩年患了病,所以才把學生給遣了,想等過一陣子身體較康健時再重新教讀,只是他卻一病不起……」說到這裡,她突然抬起頭來,有些緊張的問:「夫……夫人,碧紗留在這裡,真的沒關係嗎?」
「當然沒關係,你怎麼這麼問?」
元碧紗聞言,先是放下心來的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有著一種很宿命的悲傷。
「因為……村裡的人說我命硬,才會在出生的時候剋死了娘,現在又剋死了爹爹……夫人待碧紗恩重如山,碧紗……說什麼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