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就這樣站在空蕩蕩的曠地中央,看著容禺玄伸出手,輕輕搭上了元碧紗的肩。
一陣輕微的痛楚嚙咬著他的心,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在傷害她。
看著容禺玄不知和元碧紗說了些什麼,她點點頭,隨著容禺玄站了起來,然後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他原想迎上前,但做出來的動作卻是背轉過身子,朝著來時路走去。
身後,容禺玄微笑地看著齊磊的背影,指著他對元碧紗說了一句話。「你瞧,齊磊心裡還是有你的,否則這麼晚了,他哪會尋到這兒來呢?」
元碧紗不語,癡癡地望著那一道修長背影,他在前、她在後,儘管兩人相隔不遠,但那卻是一段她永遠也追不上的距離。
眼眶又潤濕了,齊磊呵齊磊,她再也看不清。
第9章(1)
翌日。
事情並未雨過天晴,回到齊家的元碧紗一早就被顧媽叫了起來,說是齊夫人有事找。碧紗不敢有疑義,馬上換了衣服到齊夫人房裡。只見齊夫人已梳洗完畢,穿戴整齊地坐在桌前,素子跟在元碧紗身後進來,將茶放在桌上後就站在夫人身邊,冷眼瞧著元碧紗,一副等著看她有什麼下場的模樣。
「夫人早。」元碧紗向齊夫人行過禮之後,便垂首等待問話。
齊夫人倒也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喝了茶以後才開口。「你昨晚到你爹那兒去上墳了?」
她問得直接,元碧紗於是點了點頭。「是。」
「那麼晚,不太合適吧?」齊夫人冷冷地道。「讓磊兒找不到你的人,還驚動了容家的公子。」
「碧紗知錯了。」
「嘴巴上說知錯,可你心底呢?」
這話說得有些冷酷,元碧紗不由得抬起頭來,只見齊夫人眼中無一絲暖意。
「碧紗,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人看待,可是說什麼你也不該讓我煩惱,磊兒一個就已經夠我操心了。」
「是……」她明白、她真的明白。
就算她名義上將來會是齊磊的妻,但她實際的身份仍是下人,一個被抬舉的下人,她的地位不會改變,她和齊磊永遠沒有平等的一天,齊夫人一直在提醒她,她不能忘,也不該忘……
「我也不怕你怪我無情或是現實,但你要明白,磊兒是齊家唯一的根苗,他好你也好,你是他的人,只有你擔心他的分,絕不能主從顛倒。」
「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就好。」齊夫人站起來。「男人是天、女子是地;他是陽、你是陰;夫為光、妻為影,希望你記住這幾點,磊兒就是你的天。」
她的天……
這就是齊夫人給她的桎梏,一輩子。
但是齊磊並不需要我啊!她好想大聲的說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齊夫人的房外忽然有人影靠近。
「誰?」
「是我。」那是齊磊的聲音。
他平時不是不到中午不會起身的嗎?怎麼今天這麼早?
齊夫人和元碧紗對望了一眼,然後便朗聲道:「進來吧。」
「是。」齊磊推門而入,齊夫人看到他的模樣,顯得有些驚訝。
「磊……磊兒,你這是怎麼了?」他居然連衣服都沒換,一身睡衣就趿著鞋過來了。
齊磊看了碧紗一眼。「幫我換衣服的人被您找來了,我只好這樣過來。」
齊夫人聞言,也將目光投到了元碧紗身上。
磊兒是為了碧紗來的?
「好吧。」齊夫人對元碧紗擺了擺手。「少爺這樣穿太單薄了,你快跟他回去替他更衣吧。」
「是。」
「那,孩兒換過衣服後,再來跟娘請安。」
「去吧去吧,小心別著涼。」齊夫人微笑地趕他們出房門,素子看見元碧紗居然全身而退,忍不住發話了。
「夫人,就這樣放過她?這樣碧紗可是得不到教訓的哪……」
齊夫人聞言,回過頭來。
「素子,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還不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嗎?」面對她心有不甘的模樣,齊夫人並沒讓她再有插嘴的機會。
「今天你逞得一時痛快,可曾想過日後將來?碧紗跟你不同,她將來會成為齊家的主母,難道你就不怕她報復?」
看到素子的臉色一變,齊夫人又道:「當然,我相信碧紗斷不會與你計較,然而你與其現在對她落井下石,是否更該考慮與她和睦共處?」
替齊家未來的當家主母打點上下的人際關係,樹立威信是不能不做的事,為了齊家的將來,她已設法將阻礙排除,接下來,就端看那兩個年輕人的了。
跟著齊磊回到房中,元碧紗不及細想便忙由櫥櫃中拿出一套衣裳,走到內室。
「少爺請更……」話還沒說完,剩下的通通梗在喉頭,只因為齊磊居然又倒回床上去了!
他……這……到底是?
呆捧著衣裳站在原地,她一時間還不能理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齊磊只是想為她解圍?
不對,七早八早的,齊磊不是還在睡夢中,又怎麼會知曉她被夫人叫去問話的事情?
也許……也許只是湊巧吧,搞不好他是真的有什麼事必須這麼早起床,才到齊夫人房裡去要人的,不管怎樣,還是先把他叫起來再說。
想著想著,元碧紗於是鼓足了勇氣,走到床邊,凝視著躺在床上的齊磊。
這麼一看,卻是怔了。
距離上次看到他的睡顏,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每次當她來侍候的時候,齊磊不是剛好起身,就是坐在桌前看書,她能理解他不願被人看見睡著模樣的心情,睡眠中是人最無防衛能力的時候,戒心一向很強的齊磊自然很不能接受……
這樣一想,思緒又忍不住飄到留春樓裡,那張屬於齊磊的床。
與他歡愛纏綿的女子,是否曾經枕在他的臂彎,看著他的睡顏一同進入夢鄉?
「唉……」不自覺地,一抹歎息自唇齒逸出。
那樣的聲音太輕微,力道卻太沉重,齊磊微微睜開雙目,瞇著眼看她。
元碧紗這才發現,原來他方才竟只是閉目假寐,並未真的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