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郢對坐在辦公椅上的林旭懷說,一邊隨興張望辦公室的擺設--一張造型奇異的深藍色貴妃椅,配上深黑色茶几,茶几上擺了一盆台灣原生蘭。
貴妃椅不遠旁有個小冰箱,他像在自己的地方般自在,開了冰箱拿出一瓶冰啤酒,往貴妃椅斜躺了上去。
「上班喝酒,不利保持腦袋清醒喔。」方皓郢喝了口酒,說。
「你來做什麼?通知我,你要結婚了嗎?」林旭懷惡聲惡氣地問。
「如果是,你會祝福我吧?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一、二十年的兄弟了。」
「誰跟你是兄弟?!很抱歉,我的祝福,現在缺貨。」
「嘖、嘖!為了愛情不要友情,看不出來你是這種人耶。」方皓郢喝了一大口啤酒。一會兒走到林旭懷身邊,瞄了一眼計算機屏幕。
「我說大設計師,你什麼時候淪落到,連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傢俱都要親自操刀?一張鍛花銅椅?你時間多到用不完嗎?」
啪!林旭懷索性關了計算機,也往小冰箱拿了瓶啤酒。
「哇!你有沒有存盤?這樣關計算機,你剛剛設計的椅子……」方皓郢似乎是很刻意地大呼小叫著。
「閉嘴!你吵死了。那該死的椅子存不存盤都一樣,賣不出去。」
「你真的是時間太多。」方皓郢聳聳肩,晃回貴妃椅,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才說:「我不知道白瑞綺是你的吉普賽女郎。」
「不要講廢話,講重點。」林旭懷冷冷地說。
「我哪裡有什麼重點可講呢……啊,有一個,你兒子很對我的味,好可愛喔。我收他當我的乾兒子,我想這個應該可以算重點。」
「方皓郢,你到底見鬼的來找我幹嘛?」
「你曉不曉得你快變成人見人恨的討厭鬼了?你的工作室一片低氣壓,我剛才在門口碰到一個小妹妹,她聽說我來找你,馬上臉色慘白。你這個老闆是怎麼當的?」
「你可以滾了。」林旭懷瞪了一眼方皓郢,一口氣喝光整瓶啤酒,坐回他的位子,重新開啟計算機,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樣子。
方皓郢根本沒甩林旭懷的「惡行惡狀」,掏出收在外套的手機,按了組號碼,講起電話來了,聲量還特別大。
「他這扇窗戶對著仁愛路……」
「妳大概還要多久……」
「放心!我用我的性命擔保不會,大不了妳再Call我來澆水滅火好了……」
「妳怕什麼?!我一會兒就要走了……」
「那有什麼問題,我的祝福全部給妳。就這樣,掰了。」
收了手機,方皓郢對林旭懷說:「你啊,我很想照一般說法,形容你像豬一樣笨。不過拿你跟豬比,是侮辱了豬,科學家研究發現,豬其實是很聰明的動物。」
林旭懷惡狠狠地朝方皓郢射去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嫌三天前那一拳不夠重是不是?」
「夠了。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跟豬相提並論,你就證明一下自己不像豬吧。我剛剛拿手機說的話,你一定都聽到了,你的記憶力一向好,我把對方在電話裡的話複述一次,只有一次喔。
『謝謝。』
『十分鐘。他會不會生氣?』
『我很害怕。你什麼時候要走?』
『你會祝我幸運吧?』
這四句就是剛剛對方在電話裡說的,至於那個對方是誰?與其要把時間浪費在那些進不了帳的小傢俱上面,你不如把時間拿來動點腦筋猜猜看。
好啦,你不必再開口趕我,我會自動閃人。是把你看成兄弟,我才提醒你的,無聊的時候看看你的窗戶,景色不錯。」說完,他果真走人。
林旭懷摸不著頭緒,辦公室再度剩他一人,方皓郢來去好似只花一閃目的時間,無厘頭的淨說些他不懂的話。
他盯著計算機屏幕,腦子回想一遍方皓郢的那通電話對白,還是不瞭解方皓郢的目的。
心情惡劣到了極點,這些天他拚命阻止自己去想那一幕--他兒子笑得那麼開心,白瑞綺仰著頭,讓除他以外的男人……吻了。
去他的!
第八章
就因為是兄弟,他才會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方皓郢在酒吧裡說過,他遇到一個很想娶回家的女人!
那天方皓郢抱著白珩崴,吻著白瑞綺,當他發現那男人是方皓郢之後,他幾乎是……「逃」離現場的。
他的心情惡劣且凌亂,對白瑞綺來說,他們在飯店的那一晚,什麼都不算嗎?!
她不要他對孩子,或者對她負責,是因為她還有個方皓郢嗎?他忽然想起改喝馬鞭草茶的白瑞綺說過,她希望她的愛情回來……
方皓郢會是白瑞綺希望「愛情回來」的對象嗎?
林旭懷沒有勇氣探問,不管是問方皓郢,或者問她,他甚至不想知道他們兩人究竟認識多久了!
他看著屏幕,不知看了多久,忽然想把方皓郢找回來,也許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娶白瑞綺、想當他兒子的「爸」……
林旭懷的視線離開計算機,拿起桌上電話,眼角瞥見窗外有一抹藍,旋即呆愣住!
窗外飄著一顆藍色心形氣球,下面綁了條藍色長方形布條,上頭有幾個斗大的字--
崴崴說:他想要一個爸爸。
接著另一顆同樣大小的藍色心形氣球,緩緩飄了上來,同樣綁了布條,印了好幾個字--
皓郢說:你的心裡一直愛著一個吉普賽女郎。
看完,林旭懷氣得扔下電話,咒罵:「搞什麼鬼!」
然後,他離開位子。
另一顆氣球又飄了上來,一樣送上了一串字--
吉普賽女郎想問你:能不能嫁給你?她已經愛了你二十年了。
若不是這串文字,他往窗戶急走的步子,不會突然定住。
他……不能反應!
二十年?是個很奇怪的數字;而「愛」那個字眼,他從沒想過,白瑞綺會懂得怎麼使用。
拿氣球的人……是白瑞綺吧?
「老闆,我能不能跟你說說話……」
林旭懷想得失神,隱約聽見有人使用擴音器,對著他的窗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