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累了,你別鬧太晚。過了子夜,就不是你的生日。」祭前禈將酒杯放回桌上,後面兩句像是警告。
祭始禧攤在雙人沙發座猛笑,已經是十足的醉態。
祭前禈回身。羅憫提著他的背包,站在通往樓梯間的廊道口。
「始禧──」端著蛋糕的女性身影從拱門裡走出來。
「喔,蛋糕來了!」不知是誰在配合祭始禧的嗓音,將燈光轉暗。
「羅愉哥哥呢?」又一次,祭前禈為這個溫柔的甜美女聲,震了一下。他僵硬地轉身。一輪燭光襯映著女性絕美柔情的臉龐。
「是多聞。」羅憫的低喃,傳入祭前禈耳中。
「羅憫,你堂哥羅愉今天也是壽星。多聞特地做了蛋糕,你把前禈的行李送上樓,順便叫他下來。」祭始禧語帶命令。「前禈,你過來。起碼吃口蛋糕,行嗎?」
祭前禈動了動。昏暗的燈光中,他注意到多聞在聽見祭始禧叫他名字時的反應──
多聞還記得他。畢竟那是一段教人心痛的青澀謬戀,她永遠忘不了那種遺憾卻又慊然的感覺。她在找尋他的身影,當她的眼睛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回憶帶著一種微微痛楚,同時在揪扯他們的心。
祭前禈徐緩地移至桌邊,看著坐在祭始禧身旁的多聞。
祭始禧雙手輕捧多聞的臉,吻吻她的額,一記淺吻接著落在她唇上。「謝謝妳的蛋糕。」他換個位置,以西班牙語說著:「壽星坐主位,各位請唱歌祝壽,唱到羅愉下來嗯!」
幾陣哈哈大笑後,怪聲怪調的生日快樂歌開始迴響。祭前禈坐在祭始禧空下的雙人沙發位置上,多聞就在他身邊。客廳只剩微弱的燭光和些許從窗邊灑入的月光,他們的身體挨得很近,她的手指碰到他的手背,他隨即反掌握住她,在黑暗中將她緊緊握住。她沒有抽離的意思,柔嫩的手心貼著他厚實的大掌,重溫記憶中的滿足感。
那生日快樂歌不知唱了幾次,變換了幾種語言,羅愉和羅憫終於從樓上下來。祭始禧吹熄燭火,吊燈光芒再次籠罩客廳。羅愉將蛋糕切成小塊。一直到要吃蛋糕的這刻,祭前禈才放開多聞,從抱枕後抽出手,端蛋糕盤。他們坐在一起吃蛋糕,沒有交談,也沒再看彼此一眼。
「前禈,坐在你旁邊的美人兒,是多聞──」
「我先上去了。」祭前禈打斷祭始禧的聲音,將空盤和叉子放在桌緣,逕自走向樓梯間。
「多聞,前禈那傢伙從小就孤僻冷淡,妳別介意。」祭始禧帶醉意的慵懶嗓音夾雜在樂聲中。
多聞低垂臉龐,美眸盯著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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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纖細的觸感似乎還停留於掌中,祭前禈從來沒忘記過這種感覺,即使過了七年,仍是沒變。她的手總是冰冷,可只要被他握住,她就會變得溫暖柔軟。祭前禈收握大掌,從水裡站起身,跨出浴缸,水珠順著他完美的肢體線條滾落,他圍上腰巾,走到浴室門外。
有人在敲房門,聲音很清脆,他幾乎知道是誰了,拉開門時,心頭依然猛跳了一下。長廊很安靜,多聞站在他的房門口,黑髮垂在肩上,額前劉海齊眉,苗條的身體包裹在月暈色無袖長洋裝裡,她的臉、她的肩全都泛著珍珠似的光澤。
她看見他赤裸上身,只在腰間圍著一條毛巾,知道自己打擾到他了,在門前退一步,說:「對不起。」
祭前禈閉了一下雙眸。「進來,嗯?」他張眼,目光灼熱地凝視她,朝她伸出手。
多聞點點頭,柔荑放到他掌中。
七年不見,他們已經是男人與女人了。她不該在這個時間進他的房間,她該知道有些事,不需要愛情也能發生……
「妳現在還相信海島是烏托邦,沒有險惡之人嗎?」站在燈光下,祭前禈更顯高大,緊繃結實的肌肉線條配上古銅膚色,胳臂修長,右肩上有一道傷痕,紅腫醒目,看來是近日新傷。
「對不起──」多聞又說一次這三個字,她將視線自他肩上的傷痕拉回。「當年,騙我的,並不是你,我卻對你發脾氣……」她望住他,蒙霧似的美眸,就像她剛認識他那年一樣,有抹淡淡愁緒。
祭前禈放開她的手,旋身走到窗邊。深夜的白色巨浪拍打著重重迭迭的岩塊,海風刮得窗板嘎嘎作響,他關上窗戶,要她過來坐。
多聞走過去,跟他坐在長沙發上,兩人都選靠扶手的位置,中間隔開一段距離,久久不講話。
「妳現在跟我二哥在一起嗎?」這個房間很空曠,沒什麼多餘的裝飾,他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她的背部凜直起來。
多聞發覺自己兩手交握得緊緊的,恍若另一個人牽著她,帶她走進那片綠草谷地,七年來,她的心被寂寞吞噬,裡面單飛的蝴蝶即將死去。
「你還野營嗎?」多聞望著放在床尾凳上的大背包。
祭前禈轉頭凝視她。她不知走神到哪兒去,對他的問題不應不答。祭始禧親吻她的畫面,已經深植在他腦海裡,像電影一遍遍播放著。
「七年前,你答應讓我加入的──」她的嗓音如同在自言自語,淚水突然簌簌流下。「什麼時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野營?」她知道沒人牽著她的手,她不過是在作一個過往的夢。
「多聞?」祭前禈皺著眉,伸手托起她的臉龐,感覺胸口被重擊了一下。
「對不起……」多聞別開臉,語氣慌亂地說:「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項鏈鑰匙圈……我一直想還你,可這回,我沒帶在身上,等我回海島,一定還你,好嗎?」說完,她站起身,淚眸看著他,步伐細碎地退到門邊,微微一笑,打開門,像個夜奔女神,轉眼消失在他房裡。
多聞跑回自己的房間,臉埋在枕被間哭泣著,手裡握住一條寶石紅亮的龍項鏈。她對他說了謊,她從來隨身攜帶這條項鏈的。她以為自己不會那麼輕易愛上另一個人的,畢竟那時她心裡有個名字、並且喜歡著那男孩,可為什麼最後她想不起男孩的長相;心底那個名字越存在越深刻,她記得的,卻是他──名副其實的祭前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