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上學嘍!」
祭前禈挑眉。
多聞叫了一聲。「我上學要遲到了……」她跑向書架旁的樓梯,迅速上樓。
一個綁單根髮辮的清秀女孩從陽台外走進來。「多多──」她看見祭前禈,愣了一下,轉折語氣道:「你是誰?」
祭前禈沒講話,轉身走向書架邊的樓梯,登上樓。
「喂!你別跑……」女孩追著他。
祭前禈長腿跨步,經過多家的客廳,連停都沒停,看見那兒有樓梯,就繼續往上。客廳的上一層,有幾間臥房,他很快找到多聞的房間。房門沒關,他走進去,看見她睡的床鋪,那溫暖的原木色彩,那色系花樣甜柔的寢具……床邊敞開的老虎窗外,聚了鳥群,啾啾鳴叫。她像個公主般,換了一件粉藕色裙裝,綁了同色髮帶,從穿衣間走出來。
「你怎麼上來了?」多聞看到他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顯得相當吃驚。除了父親,她的房間不曾有別的異性進來過。
「雖然妳父親說海島是個烏托邦,沒有險惡之人,但只有妳一個人在家,今後,妳還是記得把每扇門關好鎖好──」祭前禈話還沒講完,跟在他後面的女孩也來了。
「多多、多多!這個陌生人闖進妳家!」女孩喘呼呼地搶道。
祭前禈臉色有點僵凝。
「子墨……」多聞叫女孩的名。
女孩走到她身前,盯著祭前禈。「他有沒有對妳怎樣,多多?」
多聞搖搖頭。「他是我的好朋友……」她雙眸閃爍著水光,對住祭前禈。
祭前禈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第三章
多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把朋友惹怒……
她昨天缺席沒上學,今天依舊心不在焉,等她回過神來,一天又過了,黃昏的野雁群排成「人」字飛過天空,學苑校舍紺青色的屋頂披了層夕光,霧氣自白丘河漫起。多聞通過石橋,橋下碧波蕩漾,有船隻張帆隨風緩行,一抹人影從河畔草坡跑上來。
「多多,妳終於出來了!」
「子墨!妳還沒走?!」多聞看著好朋友陶子墨。
「我在河邊當『打盹的擺渡老人』!」陶子墨拉住多聞的雙手,頑皮地吐吐舌頭,然後皺凝眉心問:「老師留妳做什麼?」
多聞搖首,淡淡地說:「沒什麼事。我昨天身體不舒服沒來上課,老師問我有沒有好點兒。」
「喔。」陶子墨點點頭,露出淘氣的笑容。「其實我昨天也沒來上課。今天來,明天可能又不來,老師從來沒關心我……」末了,她做個哀怨表情。
多聞笑了笑。她們並肩走在林蔭小徑,鵝卵石子鋪成的路面潔淨如洗,河堤那邊的車道,駛過幾輛能走崎嶇山道的越野摩托車,年輕騎士大聲叫喊「桃子、桃子」。
陶子墨朝騎士們揮手。騎士們用獨特的語言問了什麼,陶子墨以相同語言響應。騎士們哈哈笑著,車隊轟隆隆地化成一陣薄淡煙霧,飆遠了。
「騎真快,像要逃命,誰敢搭他們的便車……」陶子墨依舊以特殊語言嘀咕著。
多聞低垂臉龐,默默地行走。
陶子墨側首,瞄多聞一眼。「多多,妳在想什麼?」
多聞抬眸,愣愣盯了陶子墨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在想晚餐要吃什麼──」
陶子墨突然停下腳步。多聞旋身,對著她。「怎麼了?」
「多多──」陶子墨拉長嗓音,歪著頭顱。「我感覺妳心神不定耶──」
「我有嗎?」多聞回身,繼續往前走。這條林蔭步道也是多家設計建造的,兩旁種植的桃樹長出重瓣花,深深淺淺的紅色對應漫天雲彩,島上的人都叫這裡「戀人小徑」。天暖時,樹上會結出橙黃泛紅的油桃,嘗起來甜滋滋的,像滴了蜜,人家都說那就是戀愛的味道。
「多多!」陶子墨快步,擋在多聞跟前。「剛剛我們班那些男生問我們要不要搭便車,妳聽到了沒?」
多聞一臉茫然,迴避陶子墨的凝視。「對不起。」
陶子墨搖搖頭,歎了口氣。「我就知道妳沒在聽……算了!」她蹲下身,撿起一顆掉在地上的青果子。「妳瞧,沒成熟的落果,代表戀情早夭……」
多聞看著陶子墨手心的果實,心裡一陣難受,眼底湧現淚光。
「好可憐的桃子──」陶子墨低喃,將青果子往河的方向丟擲,回眸看多聞時,她嚇了一跳。「多多?妳怎麼在哭?!」
多聞揉揉眼睛,啞聲低語沒有的嗓音,連自己都騙不過。
「哎呀──多多,」陶子墨拉下多聞的雙手,安慰她。「那個青果子是我撿起來的,就算戀情早夭,也是我嘛,何況我把它丟到水裡了,肯定轉為細水長流──很吉祥的呢!」
「子墨,我只是眼睛不舒服。我跟爸爸回海島這麼多年,有時還是不適應高原的風。」多聞眨眨眼,移動步伐往前走。
「多多,妳真像古典小說裡多愁善感的小姐呢。」陶子墨追上多聞,牽著她的手,兩人一起走出戀人小徑。
多聞回海島的那一年,陶子墨也是這樣牽著她的手,帶她到白家學苑上學。陶子墨是多聞在海島上第一個認識的好朋友,相較於多聞的溫柔易感,陶子墨個性活潑開朗,她的家族在高原下,管理海島的港口漁獲和食品廠、農牧場,有田野、果園、跑馬場,她常騎著馬,趕羊去吃草,幾隻牧羊犬尾隨地;有時母牛生產,她會幫忙拉繩,將小牛拖離母體。她的日子過得忙碌,但也愜意,沒有任何少女的煩惱。
「多多,我明天不來上課了,農場要開始釀酒,我得幫忙。」她們來到一座平台下方。平台周圍緩緩起伏的草坡,有一些石椅座,石縫中長出不知名的小花兒,陶子墨找個位子坐下,多聞站在她身前。
「農場要釀酒了──」多聞輕聲呢喃,眼睛看著地上的綠草。「那妳有好一陣子不會上高原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