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記得咱們府中的誰就有這種藥。」惠福晉蹙了蹙眉。
「呃……」碧華側福晉難堪地開口,「這種藥我是有過……」
她與玉梅一向要好,這回本想逮住機會幫玉梅整治一下海瑩,不料事情的矛頭竟轉向了她,為了洗脫自個兒的嫌疑,她急忙掀起暖閣的簾子,一把將玉梅從榻上扶起來,顧不得往日交情連聲逼問:「哎呀呀,妳是不是把我給妳的三月雪吃得太多了?」
「那麼珍貴的東西,奴婢哪敢多吃……」玉梅虛弱地支著身子,「今兒早上,我將它們轉送我們家福晉了……」
「什麼?!」眾人已經從海瑩臉上栘開的目光,不由再齊射向她。
海瑩感覺自己彷彿孤立無援地站在懸崖邊,渾身都僵了。
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玉梅在陷害她!
難怪她肯如此低聲下氣地討好她,還送上如此珍貴的藥品,並且頭一個喝下咖啡替她解圍。原來,這一切並非出於友誼,都是事先精心設計好的陷阱,是引她步步落網的圈套。
她不懂,那樣純真可憐的外表下,怎麼會有這樣一顆陰沉的心?
海瑩暗笑自己太傻,怎麼可以輕易相信敵人,怎麼可以相信共侍一夫的兩女中有真正的友誼存在。
「諸位請放心,這位少夫人已無大礙。」御醫又道:「不過……這藥對她腹中的胎兒多少會有些不好。」
這最後一句話如同青天霹靂,把在場眾人震得措手不及。
「什麼?!」事福晉不敢相信地道:「玉梅她……有身孕了?」
「怎麼,府上有這般喜事,諸位都不知道嗎?」御醫一怔。
得到肯定的答案,花廳頓時一片嘩然,眾人堆起笑臉連連道賀,玉梅一躍成為今日的主角,被各種恭維話包圍著。
「我……」懷孕的人顯然也是剛剛知道自己有喜,滿臉茫然,「我這個月的月事沒來,還覺得奇怪,誰知道竟然……」
最最茫然的,要屬海瑩。
此刻她被冷落在一角,眾人彷彿遺忘了她,又彷彿故意不理會她,等會兒再找她算賬。
如果只憑那一瓶三月雪,眾人還不能給她定罪的話,那麼現在,就算有一千個理由,她也百口莫辯了。
因為,最確實的證據就在玉梅的肚子裡--孩子。
他們肯定會認為,是因為她無意中知悉了孩子的存在,才下此毒手。
種種出乎意料的事情都碰在了一起,彷彿老天爺都不願意給她活路。她茫然不知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竟遭到這樣的懲罰。
若說她惟一有錯的地方,大概就是這些日子從玉梅手中搶走赫連的寵愛。
可這不算罪大惡極吧?因為……玉梅在她最受寵的時候,也不曾遭到他的冷落,甚至還懷孕了。
據說,孩子才一個月多,算算時日,這一個多月是她跟赫連最最恩愛的日子
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心底脆弱的地方如同被重槌敲打了一下,胸膛像玻璃般要裂開了。
一切都是假的……他騙吔!
明明記得,那夜他曾親口在她耳邊呢喃細語,說他有了她之後不曾再碰過別的女人。如果那話是真的,玉梅腹中的孩子打哪兒來的?
不敢想像赫連一邊對她濃情蜜意,一邊卻從容地爬到另一個女人床上……
海瑩霎時覺得好噁心,咒罵自己不該在這場婚姻中假戲真作,不該因為對他有了愛意就不再堅持一夫一妻制的理想,不該如此妥協,甚至真心希望與他的小妾能和平相處。
為了他放棄一切,到頭來換得怎樣的結果?
現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不知所蹤……呵!聽說是去送他親愛的表妹了。
綠竺是他心頭所愛,玉梅是他孩子的娘,她卻不知自己的地位何在?
她忽然感到心灰意冷,默默地退到庭院中,站在一株枯瘦的梅樹下。
傍晚的天氣更冷了,雪花片片從空中緩緩飄下來,覆在她的身上。四週一片昏暗,遠遠的,傳來戲台上熱鬧的鑼鼓聲……
不知呆立了多久,赫連終於出現在她面前。
「怎麼一個人杵在這兒?當心凍著。」他面色微慍地揮掉她發間的雪花。
「你都聽說了吧!」海瑩稍稍退後,避開他的觸摸。
「玉梅的事?」赫連眉一挑。
「你們商議好應該怎樣處置我了嗎?」
「處置妳!」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沉,「我們為什麼要處置妳?」
「因為我企圖謀害你的愛妾,還想殺死你未出世的孩子。」她大叫出來。
「妳以為我會相信這是妳做的?」他望著她,炯炯的目光似乎要望進她心裡。
「哈!」她忽然輕輕地笑了,「我寧可你相信。」
「什麼意思?」
「這樣你就可以休了我。」
「妳希望我休了妳?」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她的手。
「對,我希望!」她黯然道:「只要你休了我,從此以後你上哪個女人的床、讓哪個女人懷孩子,就統統不關我的事了!也不會再有人處心積慮陷害我,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抬不起頭。」
「瑩瑩!」赫連歎了口氣,「關於那個孩子……」
「我不想聽!」讓她傾聽自己的丈夫如何與另一個女人尋歡作樂?她自認心胸狹窄,聽不下去。
「喲,兩位在外頭幹什麼呢?」房門咿呀作響,碧華側福晉站到了廊下,「赫連呀,玉梅正等著你呢,你不想見她,也得關心一下未來的孩子吧!還有,別一味地偏袒你的媳婦,有些事也應該讓她進來說說清楚。」
總算來找她算賬了!海瑩咬了咬唇,剎那間似乎什麼也不怕了、什麼也不在乎了。
她提起裙子,大大方方進屋裡,無所畏懼的步伐反倒把碧華側福晉嚇了一跳。
「我人在這裡,你們有什麼話儘管問吧!」她抬頭挺胸,問心無愧地說。
天晚了,花廳內,賓客們都紛紛離去,只剩自家人。
宣親王那些大大小小的側室,或者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看好戲,或者低頭無語品著茶,或者事不關己閒閒站在最旁邊。而惠福晉,一向最疼愛她的額娘,這會兒則坐在玉梅身邊噓寒問暖,望著她肚子的眼裡充滿無限寵溺。